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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姜裴面前走着,前前后后地过了几趟,颇有几分显摆的意味,看模样像是恨不得将自己送进人的怀里去,叫姜裴搂着,碰着,再也夸不出旁人腰软这样的话来。他对着开屏的对象姜裴正坐在一旁,手中正拎了本书在看。听见沈澍闹出来的动静,目光只是虚虚地从他身上掠过一眼,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一般,半点都不留恋地回到了书页上。上次姜裴生病过后,他脚踝上那条锁链就被取了下来。这些日子沈澍一直在家,他们却像是心照不宣地,谁都没有再提及这件事。一个不提,一个不讲,那场争吵同以往的无数次一样,被刻意地掩埋下去,好似从未发生。姜裴不是爱动的性子,即便是得了短暂的自由,大多时候也只是在院子里随意找个地方窝着,看书画画而已。他身形本就清瘦,病了一场更显出单薄来。在家中穿得随便,宽大的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领口歪斜着,露出一段平而直的锁骨。沈澍盯着看,无端地觉出渴来,禁不住就伸出手去,在那一小块锁骨撑出的凹陷中蹭了蹭。指腹下的皮肤光滑而富有弹性,温软的一小片,碰着,就更勾出他心里的痒来。那双眼黑而透亮,眼底的痴迷映得清清楚楚,连欲望都干净得很。姜裴很警觉地抬头,用手中精装的硬壳书按在沈澍脸上,适时地拦住了这人下一刻就要亲上来的动作。书本封面上印着蓄长胡子的卡拉瓦乔,同沈澍的嘴唇亲密地碰在一处,惹得后者拨开书,拿纸巾擦着嘴唇,‘呸’了好一会儿。“哥哥,”姜裴在草地上盘膝坐着,沈澍耍赖一样地滚进他怀里,脸埋在t恤的褶皱中,去闻那一点残余的洗衣液清香。“我脏了。”他可怜巴巴地朝着姜裴抱怨,对于对方将他推给别的男人来亲这件事表达出十二万分的不满。姜裴垂下眼,很轻地瞥了他一下,两指夹着那本书对着他晃了晃,“卡拉瓦乔,”“最喜欢画美少年的画家。”“你这样的,刚好合他的胃口。”“有你刚刚亲他的那一下,让他替你画十几幅肖像也够了。”姜裴会画画,但动笔并不频繁,又多随心涂抹,并不刻意。他画天上的云,飞鸟,院子角落里大片的鸢尾和玉簪。画得最多的还是栏杆上爬着的忍冬藤。但从来不肯画人。沈澍磨了他许久,都没能要来一张有自己的画,于是不由得对所有被姜裴放进画里的事物都看不顺眼起来。嫉妒他们能得到姜裴的偏爱,光明正大地落在后者的笔下。他才不是为了要一张画。他只是想要姜裴的目光长久地只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而已。至于那个什么什么乔,他才不稀得要。“那哥哥为什么不肯画我?”他平躺着,从这样的角度刚刚好能瞧见姜裴分明的下颌线条,锋锐的一抹弧度。“哥哥都夸我是美少年了,为什么不肯画一画我呢?”“哥哥只肯画院子里的花,我看着不开心,”他翻了个身,用鼻尖抵着姜裴的小腹,偷偷摸摸地蹭开那一点柔软的衣料,露出下面一点很浅的肌肉线条来,“说不定哪天,就要叫人过来把它们都挖掉。”他口中说着气势很凶的威胁,搂在姜裴腰间的手却又不规矩起来。于是下一刻就被姜裴用手指按住额头,整个人滚了一滚,被抖落去了一旁。“你随意。”姜裴为了防着他下一步动作,十分机警地率先站起了身。他理了理被沈澍揉皱的t恤下摆,又不怎么客气地点明道,“你看什么也没有开心过。”“哥哥胡说,”沈澍粘着一身的草屑,坏心眼儿地从背后抱着姜裴蹭了蹭,“我明明看到哥哥就很开心。”“最开心。”“哥哥连这点都看不出吗?”他踮着脚尖,将下巴支在姜裴肩头,从身后把人环抱在怀里,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感受着姜裴身上传来的鲜明的热度。“哥哥平时一点都不在意我。”姜裴拍开他的手,微微蹙着眉,并不肯正面回答他,“老实一点。”“已经很老实了。”沈澍在他身后站着,乖乖地回答道。“手。”姜裴不留情面地点出来。于是那双偷偷摸摸绕到他腰上的手动作一僵,停了一下,才不太情愿地又缩了回去。“没有呀。”沈澍眨着一双很圆的眼,万分无辜地开口道。“哥哥还没有说,中午想吃什么?”他不是很聪明地岔开了话题。姜裴在前面走,步子很短暂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他的声音传到沈澍耳边,淡淡的,听不出什么起伏。“随便。”“反正只有那几样。”最近几日他都吃的不多,在桌上只是象征性地动两下筷子,米饭简直像是数着粒来入口。许妈当是他苦夏,特意做了些清爽开胃的小菜,又熬了绿豆汤拿冰镇着,也没见他多喜欢。几回下来,许妈都不由得苦了脸,心里暗自庆幸沈澍这几日都呆在别墅中,否则事情可就真说不清楚,显得自己好似苛待了裴先生。影院“先生噢,哪个人整天吃自家做的饭,都会吃腻的嘛,”许妈背地里,偷偷地同沈澍讲,“人总是闷着,吃些老样子,肯定吃不出新鲜来的。”“裴先生这样一日日吃不下东西,夏天总是难熬的,身子要受不了的。”姜裴最近确实没什么精神,恹恹的,沈澍像从前一样贴上来,他也懒得去拨拉。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是苍白的,挨上去沁着凉意,半点不似在夏日。沈澍盯着姜裴的背影,看他单薄的脊背和微微突出的肩胛骨,无意识地捻着指间的草屑。他总有一种错觉,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在缓慢地枯萎。像是新鲜买回的水培花束,插进最好的玻璃花瓶中,阳光水分都一分未少,可他依旧在一日日地脆弱下去,丧失了原本固有的、饱满的生机与光泽。“我带哥哥出去,好不好?”沈澍突然开口,对着姜裴道。姜裴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他。浅金色的阳光映在眼底,一下一下地闪动,像是蝶翅上沾着的鳞粉。于是沈澍说出口时的那份后悔与慌张不自主地在阳光下消弭。他往前走了几步,牵过姜裴的手,牢牢攥在掌中,企图通过这一点亲密的接触让心中再安定一点,催生出多一些的勇气。“我答应过哥哥,要带哥哥出去走走,”他微微地仰着头,黑色的圆眼睛很轻地眨了眨,“我说话算数,答应哥哥的都做到,哥哥往后不许再说我耍赖。”他还记着那一日吵架时,姜裴气极说出口的话。他不会放走这个人,永远不会。但是可以提供一些额外的阳光和空气,好叫他在自己的笼子中也过得很好。这样姜裴就只需要安心地待在笼子里,他们会很幸福地过完剩下的很长的一生。姜裴垂下眼,沉默地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十指相扣,是很亲密,又逃脱不了的姿势。沈澍带给他的所有都是这样,强势的,一股脑塞进来,好的坏的,炽热的恶劣的,由不得他去挑选。“随你。”最后他还是只说了这样模棱两可的话。语气平淡,好像半分情绪都没有杂揉进去。只有这样,沈澍才会给他想要的答案。沈澍说不清自己心底是怎样的感受,像是失落,又止不住地夹杂了庆幸在里头。庆幸这个人没有那样着急地,迫不及待地逃离。人要先生出留恋、不舍,才会被绊住脚,最后离开不了。他不是不能拘姜裴一辈子,可是他不想要那样。他想要姜裴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而不是因为被绑架,被囚困。他见过了姜裴对他温柔,对着他笑的样子,就好似饮鸩止渴一般,往后再见不得这人不情愿的样子。“明天,”他牵着姜裴的手,很轻地晃了晃,像是在哄人一般地许诺,“明天带哥哥出去,好不好?”“但是哥哥今天要好好吃饭。”“至少……要吃半碗米。”“沈澍,”姜裴微微偏过头去看他,眉心蹙着,神情间带一点很生动的漂亮,“我不是三岁小孩。”“还要人哄着吃饭。”“嗯,我知道,”沈澍跟着偏过头,对上他浅琥珀色的瞳孔,嘴角很开心地向上翘,“但哥哥是公主呀。”“公主都是要人哄的。”他牵着姜裴往屋子里走,一项一项对着他念叨,“哥哥的皮肤好嫩,碰一碰就会红;又很娇贵,容易生病;脾气又不太好,总是爱生气。”“明明哪里都像公主,怎么能不叫人哄着呢?”姜裴不理他的这些胡言乱语,他也自己说得开心,很轻地皱了皱鼻尖,对着姜裴做鬼脸,总结陈辞道,“我乐意哄着哥哥。”“所以哥哥什么样都好。”姜裴的心很轻地颤了颤,像是羽毛落在了心尖上,细细地拂过去,又止不住地生出微弱的一点痒意。连带着被沈澍牵起的手指都泛起痒热来,密密地生了层薄汗,黏腻的很。他不做声地松开手,拿了餐桌旁的湿巾,细细地一根根揩干净手指,连同方才那些生出来的莫名其妙的念头都一并抹去。姜裴并没有想到,沈澍说的带他出去,居然是去看电影。私人影院中空空荡荡,连半个工作人员都瞧不见。沈澍在前台自己动手,舀了爆米花和两杯可乐,抱在怀中,一双黑亮的圆眼睛看向姜裴,神色里无辜极了。“哥哥不喜欢看电影吗?”“我特意叫人选了最近很火的片子呢。”他怀中抱得满满当当,腾不出手来,只能用手肘轻轻地撞一撞姜裴,“哥哥,不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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