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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撞奶（第4页）

陆澄洗了一下锅，重新又热了一份牛奶。

“嗯，他以前是纺织厂的小组长。”

颜珞向陆澄伸出手召唤他过来沙发上，眼睛里都是好奇：“然后呢？”

陆澄坐了过来，“你想听什么？”

不错，看来他今天愿意说，颜珞把毯子也盖到陆澄身上，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她靠在他肩膀上：“随便什么都行，你多讲一些小时候的事儿吧。”

“小时候…我印象里的小时候，都是和我妈妈在一起的，我妈是纺织厂的会计，我们住在纺织厂分配的家属楼里。邻居家的孩子有爸爸一起打球，参加家长会、运动会，而我永远都是妈妈陪我，所以我很小的时候真的以为我没有爸爸。过了没多久我们从纺织厂家属楼搬了出来，搬到附近一个更小的房子里，妈妈早出晚归，明显感觉她那时候开始更累了，要照顾我衣食起居晚上还会一个人加班到很晚。慢慢我知道了，除了纺织厂的工作，她又私下给其他小公司做账，家里到处都是账本，每天吃完晚饭我写完作业准备上床睡觉了，她一个人在灯下不知道做到什么时候…”

陆澄脑子里又浮现出小时候的场景，那个昏黄的灯光下母亲有点驼背的身影，支撑着他的整个童年。

“到我12岁的时候一切又有了变化，我们又搬到了一个大房子，就是望海现在的家，陆知远就这么突然出现了。我才知道，哦，原来我也有爸爸。”

陆澄冷冷地提起陆知远，颜珞倚着头看向陆澄：“但毕竟他回来了，也是因为你爸爸回来了，所以你们的生活更好了是么。”

“好？”陆澄不屑，“我们从纺织厂的家属楼搬出来，就是因为陆知远辞职出国后，不满足双职工分配的要求，所以被赶了出来，我妈那时候不得不再找一份工作来付房租，她还经常去邮局给陆知远寄钱，从我两岁陆知远出国，一直到十二岁他回来，你知道我妈付出了多少么，他以为他自己很成功，可在我看来，他跟恶魔没什么两样。”

颜珞抓住陆澄的胳膊，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他心里沉重的黑洞，渐渐拉开了。

“你妈妈真的很伟大，但想想看，你爸爸一个人出国奋斗十年，应该也是吃过很多苦的，你爸爸有讲过这十年他在美国是怎么过的么？”颜珞语速缓慢。

“没有，他怎么过都是他活该。听说他在纺织厂的时候，休息时间就一个人学英语，他就是那种有野心而且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坚持不懈的人，”陆澄眼睛里满是嘲讽，“抛妻弃子都能做得出来，吃点苦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

“可我觉得…”颜珞迟疑着说，“你还是很在意他的吧…”

那个在家属楼看着别人家的小孩，心里应该是希望自己也有爸爸陪伴吧，颜珞这么想。

陆澄起身又走到灶台上，牛奶又沸腾了，他把锅端到餐桌上，静静等待温度降到刚好。

“我恨他。”他说，是啊，恨也是一种在意，那他确实很在意陆知远。

“你知道么，我们从家属楼搬出来后，周围治安不好，那一带经常有小偷，我妈妈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想到这儿心中开始翻涌，陈年的记忆依旧充满侵略性，“她会在枕头下面放一把剪刀。”他没有再说下去，那时候他就在想，他一定要快点长大，然后有能力消除母亲所有的恐惧，可陆知远却先一步出现了，他把父亲看成了对手。

陆澄把牛奶倒进姜汁里，这次成功了，他端到沙发上递给颜珞，自己两口喝掉了失败的那碗。

颜珞尝了几口放下碗，抱住了陆澄。

“很好吃？这是奖励么？”陆澄揉了揉她的头发。

颜珞脑海里还停留在那一句话“她会在枕头下面放一把剪刀”，他和父亲之间到底还有没有办法化解呢？

“我在抱小时候的你。”她轻轻地说。

陆澄眼神温柔起来，把颜珞整个人搂在怀里，“我没事，我已经长大了，”他看着她十分坚定地说：“如果以后我们也有孩子，我发誓，一天都不会离开你们。”

陆澄想，他绝对不会让他的妻子夜晚害怕入睡，这是作为丈夫最无能的表现。

“嗯…从心理学的角度，我书上看的啊，我就分析一下，”颜珞清了清嗓子，“恨这种感情应该也是归结于情感需求没有满足，所以大脑产生了另外一种情绪去安慰自己，使自己呢，从被动的没有满足的状态转换成了主动的情感，从而误以为自己有了主导权…”

陆澄皱了皱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抛开所有的情绪，真实地面对自己，然后想一下，你对这个恨的对象，真正的诉求是什么？”颜珞再次强调：“这都是书上说的啊，比如，有没有可能你和你爸爸多一点交流，也许你发现他其实是很爱你的…”

陆澄打断了颜珞，“书上没说有的父母就是天生不爱自己的孩子么？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回答你，我和他没什么可交流的，我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我也不需要他了，我承认我小时候也想要像其他人一样一家三口，但长大了，接受了，也就没什么了。”

他在撒谎，没什么了，为什么到美国后竟会到了抑郁症的程度，颜珞撇撇嘴，“他童年没给到你的情感满足是迫于环境，不代表他真的想那么做啊，他也是为了给你和你妈妈争取更好的生活，我觉得你爸爸其实也很可怜…你都没有和他沟通过就这么给人下结论不太公平…”

“沟通？怎么沟通？我23岁了已经，我他妈的疯了，走到他面前，问他，爸你到底爱不爱我？”

“不许说脏话。”颜珞瞪眼，陆澄噤声。

“那是小孩子的问法，长大了有长大的沟通方式…”

“不需要，我现在有你就够了。”他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

“可我想让你有的更多。不要因为他没有用你想要的方式爱你，就认定他不够爱你…”

“这个话题今天到这吧，别扫我兴了，”陆澄起身把颜珞抱了起来，“希望在卧室里你能放弃对我心理的研究，把好奇心用在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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