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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洞并不长,没多会便能直起腰。眼前又是一面墙,不知是谁的屋舍。男人拍了拍言昭的肩膀,示意快走。言昭也不是废话的人,当即跟着男人走出了那巷子。
“我名言昭,大叔怎么称呼?”
男人打量他许久,“你是读书人?”这年头有名有姓的人多,但是特意取了好听的却少,不少二狗,四蛋,行三的诨名,也只有读书人要应试才会掏钱找个秀才取个好听的学名。
言昭知道书本在古代的重要性,多一个身份便是多一条性命,鞠躬道:“父母厚望,略识得几个字。”这话也不显得惹眼,识得几字更是因为她初来乍到,不知书本文字如何,也不敢托大,把话说满。
“你们读书人规矩就是恁多,我是这城里土生土长,住那个狗儿坊,家中只我一个。因着幼时不爱读书,家里人也没有给我取学名的心思,名字张狗,至于称呼,你且叫我狗哥就是了。”
言昭暗暗称奇,一朝穿越,跟着狗哥钻狗洞,稍后少不得又要在狗儿坊借宿。这是注定自己与狗有缘么?又或者老天在告诉自己,人生地不熟,苟才是第一要义?
“狗哥好,小弟初来贵宝地,不知道城里规矩,幸得狗哥仗义相助,不然今夜只怕要宿在城外泥地上了。往后认识了狗哥,也还请多加指教。”乞丐的话术她是记不清了,可说话的话术她可不会忘,她在现代本就喜欢看古代小说,文言文虽然不是强项,但这日常交际的半白话也算能说几句。
张狗哪里听过这些话,他自幼不爱读书,常遭父母打骂,又生在狗儿坊,邻居的同龄孩子多爱诗书,更不喜欢同他来往。这样的日子浑浑噩噩就到了如今,言昭还是他看着面善才上去攀谈的,如今她有意同自己交好,张狗自然也不会放过。
“好说,我今日出城,本来是要去河边捉几尾鱼回家烧了吃。结果河水急得很。本是看着晌午打算回家,却遇到你。见你面善才与你讲几句话,却没想到你我如此投缘。且去我家歇歇脚,我再同你说这邺城。”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言昭再拜,张狗连忙扶起她。二人一道去了狗儿坊,言昭细细打量着这狗儿坊,与李家村的土房不同,此处可是砖房,看着就结实。住在这坊里的人不说富贵,至少也是殷实人家。张狗却为了带自己进城去钻了狗洞,言昭心里不能说不动容。至于张狗为什么不出钱把自己带进城?言昭自认没有那么大的脸皮去贪张狗的三文钱,钱再少,也是张狗的,也绝非她的。张狗能把自己带进城,又肯招待自己,可见这人已经是十分的热心肠了。
“我今年已三十了,奈何没什么本事。独父母过世后留下这么一栋房子暂且安身,这么些年来,家中财物不多,招待不了弟弟你吃些好的。倒是空屋子有两间,你只管住。平日里我一个人也没人说话,寂寞得很。”
言昭连忙称谢,二人一起进了一座屋子。这确实是一栋不错的房子,跨过门槛,就是院心,大门正对一间正屋,侧面又有两间小屋,院子东西两侧倒是没有修葺房屋,想来是囊中羞涩。古人娶妻早,张狗现在都没有成亲,只怕是家中资财唯有这一间屋,因而邺城内外,无人肯嫁吧。言昭心思百转,一言不发,跟着张狗进了正屋。
“我这屋子虽说空了点,但当初用料都是极好的,你住着不用担心什么。只是我家里实无余财,能给你的,也就是这空屋一间了。好在还是夏日,邺城活计尚有,赚些被褥钱应该也是方便的。”张狗带着言昭从正屋出来,走到一侧的小屋,推开门。
入目所及果然是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木桌,桌前有个圆凳。张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寒舍简陋,贤弟莫要嫌弃。”
“怎会嫌弃,如果不是狗哥带我进城,又给我屋住,我此刻睡在何处凉亭破庙尚且不知,如今屋瓦遮头,砖墙避风,我哪还有嫌弃的道理!”
张狗放下心,轻笑:“你不嫌弃就好。你一路赶来想必风尘仆仆,不如梳洗一番,院中有井,井旁有盆。我现在出门买些菜来,晚间我兄弟二人吃酒。”
“诶,何必破费···”还没说完,那张狗便像被狗追一样跑走了。言昭只好放弃,她确实一路走来,又累又困,但是这里毕竟是张狗家,自己和张狗又才认识不到一个时辰,怎敢放心入睡。眼看张狗一时半会回不来,她便回了自己房间,把门死死关紧。紧靠在门后,把外衣解开,掏出里面的钱财塞进了靴子里。接着她才重新打开门,只穿着中衣就去井旁把外衣搓洗了。
在邺城想必是要多呆一段时间的,她打算明天先去找份活计干,干着干着再慢慢把自己身上带的银子拿出来破开拿了现银,换了铜板傍身。既然要找活计,就不能再像个乞丐,衣服上的污垢总得洗干净,还有她的脸,她的头发。甚至于给自己洗澡,言昭也想过。只是这毕竟是别人家,还是再观察一下张狗的日常作息,接着在张狗不在家的时候再洗澡就是了。
搓洗完外衣,找了竿子挂上,言昭端了盆水回屋子。把木床木桌木凳都擦洗了一遍,又把水倒了。才回了屋子,把门关上,躺在床上。
床上没有褥子也没有被子,这些天天热倒是还好,可过些日子未必挨得住。她本来不打算睡觉,只是奈何身体并不听从意识吩咐,渐渐就进入梦乡。一觉睡到金乌西坠,她才睁开眼睛,可见晚霞的绯红透过窗纸照在床上。不得不说,即使没有褥子,这床也比老二婶家的地好睡多了。张狗应该是回来了,她得尽快起身了,不然太失礼数。
打开门,就见张狗在院里打水,听见木门开合的吱嘎声,转头来看她。
“你可醒了!我想着你怕是要睡到北斗印天,却没想到还是早醒了一些。”说完放下水桶,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另一只手指向那晾衣服的竿子。“天气热,你的外衣也干了,快穿上吧。”
“多谢狗哥提醒。”言昭抱拳。
张狗摆摆手,又去继续打水。
言昭去院里把衣服拿回屋子里,她把两张百两从靴子里拿出来,塞到外衣内衬的口袋里,又系进衣绳。才出了门。
这时候张狗已经在正屋了,正屋陈设也简单,只两把椅子,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些菜,桌边又有一小坛酒。想来这就是张狗出去买的菜了。
“坐坐坐!我想着你来,特意多买了些菜。那客栈老板见我是老主顾,才送了这么一坛子酒,不要浪费。你我兄弟二人,共饮此酒。”
按理说,古代的酒精度数不算高,但是这具身体并非自己的,又是女扮男装,言昭是万万不敢轻易喝酒的。但是扫了张狗的兴也不好,于是她便以袖掩面,只唇瓣一抿,其余都泼在袖子上。好在她的外衣是土褐色,屋子又只有两盏烛火,昏暗之下,也看不出什么。这坛子酒少,言昭尽量不喝,让张狗喝,毕竟这是张狗买的酒,若是一直让自己喝,那便如数给了袖子,倒不如让嗜酒的人来享受。
张狗也不是拘礼的人,读书人嘛,不爱喝酒也正常。他便只劝言昭多吃点饭,多吃点菜,自个儿喝了个酩酊大醉。等到月升中天,张狗觉得困了,才自己站起身,摇摇晃晃往屋里走,同时冲言昭摆摆手。
言昭行礼告退。
今夜是难得的机会,言昭很清楚。她走到井旁,把自己的袖子洗了。又端了一盆水进屋子洗头。井水冰凉但夏夜温暖,也不是不能忍受。院子安静,唯独无言的月色见她进进出出,端水来端水去,把自己整个儿收拾了一遍。
白日间睡多了,现在都不觉得困乏。言昭坐在桌前等长发干透,一边想着明日要去做什么活计。今夜吃饭,也不是全无收获。张狗说他有个姨夫在城中开米铺,缺个识字的做账,月钱一两银子,若她愿意,便把她介绍去。只是要试工三天,若三天后不达标准,东家把你辞了也只给三十文钱。
言昭决定冒险一试,哪怕被辞了,也有干净明白的三十文钱,一文钱一只馒头,便是一天一只,也能熬一个月过去。至于识字不识字的,明天再说吧。做账接触的应该还是数字,就银票上只认得百、十的,也该有一点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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