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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一片死寂,贺烈闷不吭声爬起来跪好,头偏向一边,按在胸前的手指关节泛白。
秦王冷笑一声扔了带血的瓷片:“怎么,不服气?”
贺烈眼底赤红:“文元修也去了天牢。”
“你生怕他不去吧!”秦王嘲道,“文琼明明半道下了马车,回来报孤的人却说他已经回府了,你可给他打了一手好掩护。”
“你只看到文琼深恨顾谙,却不知他心深而性忍。顾谙要杀,但不能是现在,也不能是这种死法!”
贺烈争道:“你咬定是我,怎知他就不会对顾谙下手!他……”
“他给顾谙下毒了?”
贺烈惊骇失语地看向秦王。
“他一进天牢孤就知道了,只是韩骥也在,不好打草惊蛇。他的确在饭里下了药,不过不致命,只会让人神志不清,多半是想套出前朝小皇子的下落。”秦王摇着头在殿侧木椅上坐下,“顾谙烧禁军营必定用了不少火药,你借着孤让你去清扫营地的机会,搬了些进内牢,又不敢搬多,怕被发现是人为,最后的爆燃声就是你放在最深处的那□□终于炸了,只是没想到顾谙能从深牢出来。”
贺烈有些急:“我是清理了禁军营火药,可我……”
“孤原不知道你从禁军营拿了火药。”秦王倚着椅背,像只冷眼看人的雍容的猫,“是内牢烧起来后问了你身边人,才知道你在禁军营搜出来不少没烧完的。贺烈,就算孤不问,两日内接连两场大火,你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这时殿门被轻轻敲响,秦王想也不想就提声道:“进来。”
裘荣迈着小碎步,弓着腰抱着两个木桶进来。
“放在贺将军面前。”
“是。”裘荣轻手轻脚地把水桶放在贺烈面前,冲秦王躬了躬身,一声不吭地飘出去。
“看看吧。”秦王端起桌上早已冷了的茶喝了一口,被陈味儿惹的皱了下眉。
贺烈看着水桶,心下不安了起来——山火的确是个意外,他根本没想到会烧那么大,但也让他更谨慎,木桶用完第一时间就叫人洗了,应该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了啊。
“你想的好办法,将白醋掺进水里,石壁被烧热,又泼上冷水白醋,是开山裂石的法子。内牢就这一条出口,就算顾谙没烧死炸死,出口一塌也是生路断绝。”秦王垂眸转着碗盖,“当时风向突转,要不是孤先闻见蒸出来的酸味拉走了闫良,恐怕燕西铁骑此时已经要闹翻天了。”
“你先泼了一遍醋水,又洗了桶换白水,以为天衣无缝了是么,看看这两个桶,何处不同。”
贺烈看了半晌,凑近仔细闻也根本没有味道。
“看不出?孤告诉你。这个,是一直盛白水的桶。”秦王走过来,先点了一个桶,又将另一个往贺烈面前踢了一脚,“这是你盛醋水的桶。”
“天牢连辟火衣都不妥善保管,更不论这些走水灭火的器具了,所以藏污纳垢。”
贺烈文韬武略都是秦王一手带起来,秦王说了半句他就立刻反应过来——太干净了!
倒进去的白醋腐蚀了原本桶底和缝隙中的污垢,尽管后来兑进水,仔细看还是能发现,盛过醋的那个桶明显底圈和缝隙的黑线要窄上许多!
贺烈心中大动,后怕如冰面裂隙一溃千里,仰头时嗓音已颤:“哥……”
秦王狠狠一巴掌将他扇的侧倒过去。
贺烈手肘撑了一下才没有摔在地上,眼皮红红的,不敢再辩一个字,全没有了在外面嬉皮笑脸的样子。
秦王不为所动,低垂着目光看他:“我打你,现在你服气吗?”
贺烈喉结滚动了一下,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秦王默然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和努力压着不抖的肩膀,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长叹了一声,弯下腰,手指搭上贺烈的下巴:“我看看。”
他的手太凉,贺烈往后缩了一下,还是埋着头不看他。
秦王捞起袍子缓蹲在他身前,声音低沉:“那些东西都处理妥了,我只留下这一个教你——韩骥和燕西铁骑太难对付,我如今只是个偏支郡王,随便哪里冒出来一个宗室子,都能在礼法上轻易取我而代之,更别说是先皇后嫡子。顾谙威胁固然大,但我也必须得到武定侯和燕西铁骑的支持或默许,即使他们不拥立我也无妨,只要韩骥不扶持另一个人上位。所以我现在绝不能和他们翻脸,你明白吗?”
贺烈抬起头,眼眶红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明白!我从小就明白!我只是想保护你,我不想你再像从前一样一个人!”
贺烈憋着气也憋着泪,看着秦王不动容的样子,万千情绪往上出不来,往下压不下,挤在胸口打成一团死结,卡的他几乎要断气。他重重呼了几口气,抬起袖子一抹眼泪:“算了,反正你从来都不相信我,从来都觉得我什么也办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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