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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第2页）

几个人走得并不快，小心翼翼地沿着蜿蜒的小路慢慢前行，这是这座山上唯一的路。确切地说，这还是一座并未开采出来的山。小路不远处有人搭了帐篷，周边开出些荒地来，种了些花椒树。此时帐篷里并没有人，雨水落在上面“啪嗒啪嗒”的响。周逸一手牵着小豆丁，一手托着楠楠的骨灰盒，时不时还要拨开伸向小路的树枝。越往上走，树枝纠缠的越多，它们像排挤体内的异物一样排挤着周逸，只有手里的骨灰盒可以自由的不受打扰。头顶上时不时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声音尖利又刺耳。

楠楠的家周围有很多人家，每户人家都大同小异，大小一样，形状无差，连成色都没有区别。楠楠的和他们的都一样，毫无差别。她终于和别人一样了。

周逸没有单独留下，也没有特意嘱咐邻居们帮忙照顾楠楠，他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好像从进了孤儿院以后还没有开口说过话。

晚上他仍睡在那间小屋，这次是李妈帮他收拾的。李妈在收拾房间的时候也没有说话，但会时不时看他一眼。她在临走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楠楠不让我告诉你，你每次打电话的时候她都赶紧站起来蹦几下，然后再拍拍脸才接电话，就怕你看出来。不知道这傻丫头为什么这么做，你说早晚不还都得知道？你都帮她联系医生了，总得要试一试的对吧，但她这些天忽然就不吃药了，你说她怎么这么傻啊，还瞒着我们。”

周逸抬起头看着李妈，一脸苦笑：“她怕看见希望。”

李妈临走时给了周逸一封信，应该是早就写好的。

周逸哥：

启信好。

原谅我匆匆忙忙的走了，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不想和你告别。我很庆幸你没有看见生命尽头的楠楠，所以在你的记忆里，你认识的楠楠永远都是健康的，漂亮的，爱笑的姑娘，这样多好。周逸哥，我永远都是一个爱笑的漂亮的姑娘，对吗？

也许你已经知道了，我到生命的最后阶段，在你告诉我可以带我去做手术的时候主动停了药，这样很傻对不对？可惜不行啊，必须这么做，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停药的这些天我很快乐，很开心。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没离开过它们，凭什么，我这副躯体凭什么要听命于别人。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什么，连这幅躯壳都要靠外物来承载，这太不公平了。所以停药后，我才头一次拥有了自己，那种感觉很奇妙，我拥有了自己。

我真的很开心，走的时候也不痛苦。唯一不开心的是我没有坚持到十八岁，还是让“预言”成了真，时间还真是不够偏爱我。唯一遗憾的是，再也见不到周逸哥了，哪怕隔着电话屏幕一样的见面也没办法实现了，想想这些还是挺难过的。

真想回到小时候，最好我不生病，你也不用面对那么多流言蜚语，我们只是正常人家的小朋友，你仍然是哥哥，我仍然是妹妹。放学后我们偷偷藏起来吃糖果，吃冰棍，跑到小河边摸鱼捉虾，有时候不小心没藏好被爸爸妈妈发现了，然后被抓回家罚站。爸爸很严厉，但是妈妈很温柔，总是一边批评我们一边又替我们开脱，爸爸也就消气了。

如果真是那样该多好啊，这种画面在我梦里出现了很多次，我想那就是我来世的生活吧，还挺期待的。在那个世界里，我仍然有个哥哥，所以周逸哥，你该替我高兴。

周逸哥，从小到大都是你在照顾我，我知道你也没有那么坚强，你也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如果可以，和那个人好好过一辈子吧，给自己一个家。如果楠楠在那边可以保佑你，楠楠一定会每时每刻尽心尽力地保佑周逸哥，绝不偷懒。

我走了周逸哥，很幸运这一辈子能够遇见你，很开心走的时候知道周逸哥不再是一个人，要幸福一辈子啊！

最后，还是要说，“你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去过自己另外的生活。你要听话，不是所有的鱼都会生活在同一片海里。”

所以不准哭，不准难过，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要学着替我开心。

楠楠

不说再见的那一天

周逸已经泣不成声，眼泪打湿了那张纸，视线变的模糊，他拼命的点头又摇头。对不起楠楠，我没忍住，我还是哭了。我不够坚强，做不到不动声色，你告诉我好不好？怎么才能不动声色？你告诉我，我学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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