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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学东西快,不代表“向小园”学东西也快。
宫惟挑灯夜战,呕心沥血,辛苦诵读,余音绕梁。深夜的璇玑大殿空旷而安静,徐霜策在灯下默然写字,只听偏殿里抑扬顿挫的念书声远远传来,时高时低时幽怨凝绝时慷慨激昂,仿佛二百只青蛙在荷塘里扯着嗓子乱嚷;立于大柱后的温修阳咬牙忍耐半晌,终于忍不住了:“宗主,要不要弟子去――”
“不用。”
徐霜策侧影如剑锋般年轻挺拔,烛火中看不清神情,只听见狼毫着于纸端时沙沙的细微声响。
温修阳脑内默念静心咒三遍,奈何远处那叽叽呱呱的魔音一个劲往耳朵里钻,终于再次忍无可忍:“宗主,不如弟子……”
徐霜策眼皮一抬,目光冰冷彻骨:“何事?”
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突然从心头窜起,堵住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无、无事。”温修阳喉咙用力一滑,那数秒间绞尽脑汁,急中生智道:“就……就突然想起宗主仿佛不再随身佩剑了。”
头顶没有传来回答。
“好、好像从临江都回来之后就没见过不奈何了,不知宗主是将神剑奉于天极塔了吗,弟子只是想着……”
“是么,”徐霜策打断了温修阳越来越干巴巴的解释。
而后他静默片刻,才道:“你要是听不下去就先走吧。”
温修阳哪敢再分辨,一言不发地行了礼,后退着出了高深空旷的主殿。
远处偏殿灯火通明,遥遥传来向小园情绪饱满、奋力朗读的念书声,这音量一人能抵一整座学堂,任谁来了都要忍着牙疼赞一声这孩子刻苦用功。温修阳顺着长廊走了会儿,不知怎么的脑子里老是在想这些天来一件件的小事情,越想越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好似水中望月雾里看花,影影绰绰地,却什么都理不清。
他忍不住站定了脚步,向偏殿看去,目光突然凝住了。
月光下的重檐琉璃顶反射着青色光晕,汉白玉长廊边的一道道石柱由近而远。长廊尽头偏殿外,槛窗格透出模糊的灯火,映亮了门阶下一道沉沉的侧影。
是徐宗主。
徐霜策面对着虚掩的殿门,一声不吭立于阶下。月影中他的脊背、肩线乃至于下颔骨似乎都绷得非常紧,紧到让人突然生出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但上半边侧脸却完全隐没在了暗处。
良久他袍裾终于动了动,缓步踏上台阶,伸手似乎要去推开殿门。
――这一动,他藏在阴影中的眼神终于落在了温修阳视线里。
当啷!
目睹这一刻的瞬间,温修阳悚然之下倒退半步,腰间玉佩撞在石柱上,徐霜策的动作霎时顿住!
“……”
世界仿佛都凝固了,温修阳瞳孔紧缩,脑海一片空白。每根神经都在叫嚣着要他立刻避开,但事实是他连转开视线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见徐霜策转过头来,那对黑沉沉的眼睛意义不明地望了自己一眼。
然后他就这么走下台阶,步伐从容,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直到那背影完全消失在了长廊尽头,温修阳才猛然回过神来,又向后踉跄了半步站稳。
深夜的庭院中只剩下他一个人,远处朗朗读书声还在继续。夜风吹来,温修阳骤然打了个寒噤,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汗透重衣,撞碎的玉佩裂成几块落在脚边。
他俯身捡起碎玉,手指因为惊疑而微微发颤,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才徐霜策向那虚掩殿门伸出手时的眼神――
若不是因为知道这是沧阳山,他甚至会以为堂堂的沧阳宗主被某种邪物附身了。
那眼神仿佛是一头在囚笼中绝望到了极处,而濒临发狂的魔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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