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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暗礁之宴（第1页）

沈海的暮色浸着咸涩水汽，黑色奔驰商务车碾过减速带时，姜雅婷扶住笔记本电脑的手腕绷出青筋。后视镜里闪过三辆呼啸而去的押运车，金属车厢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像极了跨境物流常用的远洋货柜。

莆田仿牌业务有四大家族。陈家主营业务是皮革箱包，蔡家经营鞋袜相关，方家经营服装业务，而林家则几乎垄断了钟表类。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以联姻的形式保持着相对的稳定。

＂方总，四大家族的资金链有蹊跷。＂她把平板转向后排，指尖划过一串加密的离岸公司代码，＂陈国华名下二十三家空壳公司，去年经手的跨境电商单量...＂话音被刺耳的刹车声打断，前方货车上滚落几箱印着GUCCI烫金logo的包装盒。

方强拨通了肖渡秋的电话，后视镜上倒映着公路两侧鳞次栉比的物流园区。＂小林，你确定这些客户能过我们的风控系统？＂他目光扫过副驾驶上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极速物流不做黑箱。＂

林骁喉结滚动两下，后颈渗出细汗：＂他们承诺所有清关文件都能溯源。现在欧美轻奢市场溢价35%，这些A货的物流利润高达500%，马斯克在资本论中就有说过——当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车载导航突然发出提示音，莆田出口的指示牌在渐暗的天色中亮起血色红光。

姜雅婷注意到方强的左手无意识摩挲袖扣，这是他要启动多重预案的信号。果然，方强已经同时打开三个通讯界面：加密频道联系香港的报关行负责人，邮件页面跳动着公司法务部加急审核的条款，最后一个对话框里，某国际奢侈品牌亚太总监的头像正在闪烁。

＂看九点钟方向！＂林骁突然压低声音。成片的无牌厂房蛰伏在暮色中，红外线摄像头在围墙转角处明灭，自动分拣机的蓝色激光束刺破夜空。更远处，集装箱卡车正鱼贯驶入某个地下通道，车尾的防水帆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爱马仕橙的包装带。

接风宴设在湄洲湾畔的私人庄园，当青铜大门缓缓开启时，咸腥海风裹着沉香木的气息扑面而来。二十人座的海南黄花梨圆桌上，蓝鳍金枪鱼的霜降纹路在琉璃灯下宛如流动的玛瑙，阿拉斯加帝王蟹的螯足还在轻微痉挛。

＂方总真是后生可畏。＂主位上的陈国华转动着血珀扳指，身后保镖的西装前襟微微鼓起可疑的弧度。他舀起一勺晶莹剔透的鱼子酱，＂今早刚从里海空运来的白鳇鱼籽，开罐时还带着冰碴。＂

陈国华是现任陈家的家主，本次接待地方是他的私人庄园。他一一介绍着客人落座，蔡家对外业务负责人蔡国伟，林家钟表厂现任总经理林国清，方家小家主方人也。

姜雅婷注视着旋转到眼前的＂龙凤呈祥＂——用三百六十片黑松露拼成的图腾，突然想起上周暗访的仿冒作坊。那些印着＂MadeinItaly＂的皮具也是这样精致排列，在执法人员的强光手电下泛着冷冽的油光。

＂听说极速物流拿下了联邦UPS的优先舱位？＂席间有人轻笑。墙面突然变成透明显示屏，数十个监控画面里，激光雕刻机正在LV老花模具上精准作业。镜头扫过仓储区，香奈儿山茶花与普拉达三角标在货架上绵延成银色海洋。

“咱们方总远道而来，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陈国华厉声训斥，转而微笑着“咱们今天陪方总好吃好喝好玩，只交流感情，不谈业务！”

林骁的银匙磕在骨瓷碗沿发出脆响。某个监控画面切换的瞬间，他认出正在质检的工人——那是某电商平台宣称＂海外直邮＂的明星卖家。冷汗洇湿后背，他终于明白那些日销千单的＂免税正品＂，究竟经谁之手完成镀金。

方强端起钧窑茶盏，白毫银针的杏香在舌尖舒展。他指尖轻叩杯壁三下，姜雅婷立即接话：＂陈总这套全自动溯源系统，数据节点延迟不超过0.5秒吧？我们为LVMH集团搭建的亚太仓，用的可是量子加密技术。＂

宴会厅陡然陷入死寂。陈国华的扳指在桌面敲出笃笃闷响，显示屏不知何时换成了极速物流的全球航线图，代表深港快线的金色脉络正在血管般跳动。侍应生恰在此时呈上煨了三天三夜的麒麟面，掀开鼎盖时蒸腾的雾气模糊了所有人神情。

子夜的海浪拍打防波堤，保密协议扉页在方强指间沙沙作响。他站在露台轻晃水晶杯，月光将酒液染成琥珀色。三个小时前，他在洗手间隔间听到的对话仍在耳畔回响：＂那个林经理...东南亚COD通道...支付密钥...＂此刻姜雅婷应该已经拿到了莆田的回款路径资料，而林骁正在东厢房接受＂特殊关照＂。

COD通道是国际物流公司和支付公司的合作的衍生业务，东南亚COD非常成熟，去年肖渡秋能够破解洗钱案的关键就在于掌握了那家冷链物流COD支付路径。

不过，现在COD回款已经是老掉牙的技术了，新的非3D支付技术成了跨境支付的宠儿——这个支付技术可以不用支付密码，不用支付短信验证，只需要输入卡号和CVV码就可以完成交易。

紫檀木门发出细微吱呀声，陈国华的犀角杖头戳进意大利手工地毯。＂方总觉得，在出海贸易这行，是国际物流和跨境支付回款重要...＂他推开阴沉木匣，六枚镶嵌钻石的U盘泛着冷光，＂还是海关署长的签名更硬？＂

方强忽然低笑出声，袖扣上的微型传感器闪过红光。远处传来货轮启航的汽笛，浪涛声吞没了他的应答。当林骁带着满身雪茄味仓促返回时，发现方强正在和四大家族的宾客玩二十一点，筹码堆里混着三枚不同国家的海关火漆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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