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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第1页）

秦钟很不乐意的对宝玉道：“你这是做什么？”但心中所想的“我才刚刚开始，还没有做完，你让我没过瘾”之类的意思，他没有说出口，一时的也未必能表述明白。人之言不达意的情况，是常有的。

而此时的宝玉已经经历了先前在秦可卿床上午睡时的梦遗以及跟贴身丫鬟袭人的初交、数次交，对这种事已经看得并不那么神秘和重要了，于是便对秦钟道：“没有弄好又咋的？什么时候找机会再做就是了。——你如果再愁眉苦脸的对我不满，我就嚷出来说给别人听听！”

宝玉一提到“嚷出来说给别人听”，秦钟立即吓怕了，服软了。道：“好哥哥，哥哥好，只要你不嚷出去，你要我怎么着都使得。”

宝玉笑了起来，道：“这还差不多。我暂时也不跟你啰嗦了，等会儿睡下之后我再慢慢跟你算账！”

……宝玉和秦钟到水月庵附近逛了一通，在一片小竹林子里摇动竹竿，吓走了好多只过宿的鸟儿，两人快乐得什么似的。正想着玩个什么新花样的时候，凤姐派出来寻找他们的两个小厮找到了他俩，令他俩赶快回房歇息。于是两人不得不回到房舍休息。

宝玉和秦钟躺下之后，哪里能够很快入睡。秦钟在床上辗转反侧，宝玉知道他的心思，他是欲望难忍，正拼命想着智能儿呢。宝玉道：“你悄悄的去吧，我什么也不会说出去的。如果有人跟你过不去，我会罩着你的。”

秦钟激动的道：“你真是好哥哥。我这就去了，不久就回来。”

于是秦钟起身，悄悄的溜到智能儿的窗前，低声的道：“是我来了，快下来开门啊。”

这时的智能儿也没有入睡，也正在思念着秦钟呢。听到秦钟的叫喊之后，她道：“什么时候啦？你怎么还不睡啊？——明天再说吧。”

秦钟道：“快开门。我有话跟你说。你再不开门，我就把门掇开了。”

听这么一说，智能儿就下来开了门。门离她的小床不过两步远，她拉开了门栓子之后立即上了床。所以秦钟进来时，她已经躺到床上了。

秦钟进去，很快就动起手来。智能儿道：“你手有些凉的。——宝二爷会过来吗？”她是害怕跟上一回一样。

秦钟道：“绝对的不会，你就放心吧。”于是秦钟扯开了她的衣衫。智能儿也不再推让。青春欲火猛烈炽烈，将两条年轻的生命颠动、托举到了似半空云朵之上的仙人境界。

……让智能儿又想不到的是，宝玉、秦钟、凤姐等一批人，竟然在水月庵又住了几天。那几天的夜里，秦钟每夜都到智能儿的住处来。在秦钟、宝玉等离开水月庵的前一夜，两人在激情云雨之后，智能儿仍然抱着秦钟不放手，好像哭诉似的道：“带我走吧，离开这个牢坑。到我们的家去，地方不需要太大……”

秦钟劝解道：“暂时不行的。我可能不久要离开宝玉那里回我自己的家，等机会成熟了，我再来接你，急不得的……”

秦钟离开的时候，智能儿站在半敞开的门边凝望着。秦钟走了几步，回头望见智能儿仍站在那儿望着他，乃轻声的说：“快进去睡吧，别着凉。”

……秦钟在离开智能儿的第二天，就从宝玉家回到了自己的家。上一天夜里他关照在门口望着他的智能儿不要着凉的，结果他自己反倒着凉了。因为前几天他跟智能儿连续的行房事，而在从宝玉家回他自己家的途中，遭遇了一场大雨。他正巧走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带，突然漫天盖地来了一场大雨。开始他急忙躲到一棵大树下的，大树的枝叶为他遮挡了一些雨滴。但无奈雨水太大，至后来，原来大树枝叶的雨水，仍然转滑到他的身上，因此他成了一只不折不扣的落汤鸡。回到家之后，烧热水洗了个澡，换去了湿淋淋的衣裳，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舒舒服服躺下来睡觉。

刚睡下时感觉很不错，但大约到了半夜的时候，感觉浑身难过，全身发冷，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仍然直打颤。他忍着，没有惊动父母亲。到天亮之后该起身的时候，母亲叫他起身吃早饭，他才告诉母亲说自己浑身难过，一点也吃不下。

母亲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道：“不好了！发热，很烫手。”于是给他拥好了被子，叫他躺着好好休息。三四天之后，体热似乎有所下降，但人已经瘦掉了一圈，并且不断的咳嗽，很吃力的喘气。在母亲的关照下，他努力的吃了一点饭粥，维持着一条半死半活的生命。

却说智能儿在水月庵内已经多日不见秦钟，心里思念得慌，人似乎也消瘦了一层。她抑制不住思念秦钟的心情，决定向住持告假，谎称想念年老的祖母，也想到父母的坟头看看。住持批准了她的请求，给了她一些碎银子，关照她速去速回，不要搭理陌生人等等。

于是她身藏着碎银，朝着秦钟的家急速赶去。——因为秦钟告诉过她家庭住址的，她坚信一定能找到那地方，找到秦钟。

果然，到了傍晚的时分，智能儿终于到达了秦钟家所在的村口。在村口打听到秦钟的家。其时秦钟的父母都不在家。身体极度虚弱的秦钟正坐在门口发呆，心里正思念着智能儿。哪想到智能儿竟然真真切切的出现在眼前，就像是“我一直在你身旁从未走远”，“想你时你在身边”，一时又惊又喜，竟不知说什么好。他激动的问道：“你是怎么过来的？看你好像瘦了些了。——我已经生病好多日了。”

智能儿看着秦钟消瘦不堪的模样，忙道：“多日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什么毛病？吃药了吗？……”

两个年轻人正在说话之际，秦业夫妇从外面回来了。秦钟战战兢兢的对秦业说：“父亲，这是我认识的一个姑娘。远道而来。”接着又对智能儿道：“这是我父母亲。”

智能儿正要称呼秦业夫妇伯伯、伯母的时候，秦业忽然脸一沉，开口对秦钟吼道：“我叫你念书，念书，你原来就是念的这本书！”说着，操起了厢房门旁边的一根扁担就向秦钟打来。秦钟和智能儿都吓得面色如土。秦钟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向远处逃跑，而智能儿见此情景，感觉整个生活的希望都被砸成了碎片似的永远没有恢复的可能了。

……智能儿如刀剑剜心似的往回走。她心念成灰，多么的想找个人大哭一场，可是这世界上没有这样一个人，她也像成了一个完全没有眼泪的人。当她身心俱疲的走了一段路时，秦钟拖着病体追上了她。秦钟道：“你千万不要难过，你等着我，等我父亲、母亲转过弯子来，然后我再去找人说亲，娶你回来。”

智能儿忽然像具有了眼泪似的“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我原指望找到你，就有了家的，没曾想这个家根本就没有我们站脚的地方。”她噙着眼泪朝秦钟看了看，看见他如此的病态虚弱，顿时又心疼了起来：“你快回吧。回去把身体养好，好好娶个媳妇儿，好好过日子。我的死活，你就不要管了。我走了，如果你对我仍有情有义，那就把我放在心上就够了。如果我死了，你记得清明节给我烧张纸就行了。”

秦钟道：“你千万不要说这样的傻话，等时候到了，我定找媒人去说亲，用大轿子娶你回来。”

智能儿又朝他看了看，抹一抹眼泪，然后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秦钟因为病体实在无力，哪里能追赶得上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最终消逝在天地之间。万箭穿心般的痛苦和极度的无力感让他再也支撑不住，他只得扶住一棵树，在树根旁瘫坐下去。

却说秦业追打儿子没追上，只得气破了肚皮似的往回走。因为心情的糟糕透顶而没有在意脚下，竟摔了一跤，竟摔得爬不起身。秦钟母亲急了，一个人抱不动他，而一时又找不到秦钟，只得央求左右邻舍用门板把秦业抬了回来。到很晚时，秦钟才拖着病体回到家门。听说父亲摔伤了，又增加了一层憋屈和倒霉、痛苦的感觉。这一夜，秦钟和母亲轮流伺候着秦业。

第二天，秦钟母亲关照儿子好好照顾秦业，自己去请郎中来给秦业治病，同时再给秦钟开些药。秦钟母亲去了近两个时辰才回来，请来了一名花白胡子挂得老长的郎中。老郎中给秦业把了脉，看了舌苔，又仔细观察了手脚，同时询问秦业哪里疼痛。老郎中又用手抚摸并轻轻的按了几处，而后道：“不甚好，怕胸骨摔断了，就怕里面出血，还怕引起老毛病复发，必须长时间慢慢的静养，看能不能渐渐好转。”接着便给秦业开了白芨、艾叶、牛黄、侧柏叶、山豆根、黄芪、地榆等几十味药。

老郎中看过秦业之后，接着又给秦钟开了柴胡、虎杖、金银花、薄荷、麻黄等退烧强身的药。就这样，一家三口人，两个男人服药，只剩下了一个女人，既要服侍丈夫和儿子，又要打理田间，不但忙忙碌碌，而且疲惫不堪。

然而，女人的操劳和疲敝并没有换来所希望的结果。眼看着秦业的病一天比一天加重，以至于汤药也灌不进去了。再后来没过两天，秦业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秦业妻子干嚎了一阵，只得请人做了一口薄薄的棺木，将丈夫掩埋入土。

而秦钟，身体发低热一直没有完全退烧。到这时，脸色灰黑，丝毫看不出一点血色，已经剩了皮包骨头了。终于有一天，支撑不住，睡到床上再也起不来了。但是，他仍然努力着跟病魔作斗争，仍然幻想着能够挺过身，然后说服母亲，接纳智能儿，将智能儿娶回家，从此过上温饱不愁的舒心日子。因此，他在临咽气前，跟智能儿会面，甜甜蜜蜜说话的幻觉，一直没有断绝。但是无比力大、神通无限的死神，像抹去蜘蛛网一般，轻而易举的毁灭了爱情，——或者叫情欲——将秦钟拽进了阴曹地府。

秦钟过世的消息传到了水月庵。白天工作的时候，当着别人的面，智能儿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悲伤。但到了晚间，她一个人在简陋寝室的时候，却再也憋不住了。她低声哭泣到后半夜。她哭泣自己的命苦，哭泣自己想有个小小的家的愿望彻底毁灭如灰。

宝玉得知了秦钟去世的噩耗后，一时的如遭雷击了似的呆愣着。接着便唉声叹气，如失魂落魄了一般，茶饭也减少了一大半。老祖宗得知宝玉忧伤难过，忙叫众人想方设法宽慰、劝解。好多天过去之后，宝玉方才基本恢复精神和元气。

……话说长安府远郊张家庄的张财主，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火，已然成了庄上数一数二的大富翁。但福禄寿喜财，往往不可能全部来。张财主结婚了好几年，都不曾有子嗣。于是夫妻两个高频率的到庙里求神拜佛。——生活没难处，就很少记得佛主；心中有所难，有所盼，才去将佛主拜。这样的以自我的欲望为中心的信仰，是相当常见的。——也许是求神拜佛的次数多了，真的感动菩萨了。终于有一天，财主的妻子有身孕了，把财主一家人乐得真不知如何表达才好。九月怀胎之后，财主妻子顺利产下了一名女婴。这让财主一家人多少有些感到美中不足。不过，他们可以借助这个女孩，再进一步的向佛主提出自己更高的祈求。这样的祈求也体现在他们给这个女孩所起的“乳名”中。他们给女孩所取的乳名叫“金哥”，至少含有这两层意思：一、有金子，能让祖宗和神灵保佑他家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来；二、通过女孩“招引”出一个甚至几个男孩来，让后来的孩子有“哥哥”可叫，可依，可支撑起富而且贵的家族大厦。

金哥儿的诞生，像小花树一样扎根泥土向着太阳而茁壮生长。刚过了两个月，那乌亮的小眼珠就能随着灯光的移动而顾盼。再数个月之后，能一见到亲人就笑，见到陌生人就显出要哭鼻子的模样。一年整生日过后不多久，就能满地乱跑。虽然常常栽跟头，但就是不肯放缓奔跑的速度。因为全是泥土地，她栽跟头之后丝毫不喊疼，不哭泣，其从地上爬起来再继续奔跑的速度，会赶上甚至超越每个成年人，更是远远胜过年老体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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