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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1页）

派蒙还在翻阅着摊上东方舶来的异闻图志，摊主滔滔不绝的介绍说辞使他略微一分神，没来得及抓到里昂残留的指尖，就发现他挤入人流中晃动着灵巧的鱼尾，倏然就不见了踪影。“您看这本，从福来港附近的沉船打捞上来的上等货，这可是古东方人所作，里面的插画虽然泡水掉了点色，但我相信您这样有眼光的顾客一定会明白它的价值……”赝品。本来因不悦就不时碰撞的后牙槽上下牙齿顿时用力合实，紧绷的下颌线预示着他难以按捺，即将爆发的情绪。吵闹、芜杂、恶气熏天的场所……低级生物借以麻痹自我的无用手段……他只要动一动手指，这满街的祈福氛围就会化为一场荒谬可笑的噩梦。身后的书卷似乎察觉到他的怒气，书口画中的慈母温婉身躯逐渐在风中消解，分裂成条纹分明的一页又一页。“那边有卖冻牛乳的，我们快去看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里昂风一样刮回派蒙身边，用力拽着他的胳膊向心仪的店摊走去，却发现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晦暗不明地逼视着原先消失的地方。他迫切地想要带着派蒙品尝可口的美食，但是身后摊子上的书籍似乎篡取了他的思绪，时间静止在了派蒙的身旁。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娇嗔，里昂转头望去发现土陶色束腰裙少女正拉着她的伴侣，那同样是一位长时间流连在心仪摊位前的男子，却被爱侣的嗔责牵引走了，看似是半推半就，不太情愿，但实际上脸上灿烂而甜蜜的笑容是肢体动作无法遮盖的。这也许对派蒙也会有效果？想到从少女口中冒出的话，他红着脸深吸了一口气。“亲爱的！我要生气了！”这句话几乎是被他吼出来的。发觉自己的表达不如所料，里昂又下意识得用颤抖的唇瓣蹭了派蒙的侧颊，随后回过头去不敢直视他。派蒙终于动了。人群为他们的大胆示爱爆发出了激烈的喝彩声。街道的人们依旧欢笑着，对刚刚险些摧毁己身的力量一无所知。里昂在纷至沓来的祝福中穿梭，最终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一杯冻牛乳。摆摊的红发姑娘之前就听到了里昂的吼叫，在二人过来时脸颊上的雀斑因憋笑而鲜活灵动，红扑扑得像点缀糕点用的草莓粒。……夜晚的肯塔节庆典，以脸绘独得人们的青睐。“里昂，你的爱人实在是太太太美丽了！”无法控制嘴中溢美之词的瑞丽简直是全方位地夸赞了派蒙的惊人美貌，接着她熟稔地从牛皮口袋里掏出炭笔进行里昂脸部图案的绘制。回想起刚刚给那位金发美人画出绮丽妆容的经历，在那双阖上的绀紫眸子睁开时，脸部的花纹如同被赐予了不属于他们的生命，妖艳且诡谲地蜿蜒攀升。不知为何，她恍惚地认为自己的灵魂好似被吸引着脱离出躯壳，却又在揉揉眼睛的下一秒否认了如此怪诞的想法，但那份美丽依旧夺人心魄。也许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吧？在这样一个美人面前，无论是什么人都会失神片刻，这太正常不过了。而他，将会成为里昂的伴侣。她一边感慨着工坊里又要失去一道靓丽的风景，承受偌大的损失，一边加快了手中的进度。与派蒙脸上相对称的纹路缓慢地从里昂的下颌绽放到额角，每一处、每一寸皮肤都被彩绘笔所覆盖。瑞丽不得不感慨，拥有相仿妆容的二人在外貌和气质上有一种奇异的搭配感。那是语言无法描述的，只有灵魂才能诉说的默契。窗外的篝火已经熊熊燃起，成吨的柴木被运来，被扔进去，从而成为明黄火光的一份子。人们围聚着这份温暖，依拢着织出最后一曲请求丰收的歌谣。鲁特琴、三皮鼓、索尔里特……节日乐器的演奏总是一个让人无法平静和抗拒的热闹场合。里昂迫不及待地冲出了房门，弹奏管弦乐器和击鼓的乐师们绕着火堆欢腾起舞，脚尖每一下落地都压着手掌与鼓面的每一次敲击。能说好动的雷早已和乐师们打成一片，正滑稽但又飞扬地敲击着举过头顶的鼓，旁边坐着的学徒大声打趣着他，彼此端着木桶酒杯哄笑成一片，查尔曼也笑容灿烂地看着他们。那些人里面，有来自布莱斯小镇的，有出生在王都的，有不远万里从帝国其他领地而来的。沉迷于那份繁华的里昂察觉到了什么，缓慢转头向前望去。晃动的火光模糊地镀在身前人的半边脸上，点亮了脸部绚烂的花纹，另外一半的脸庞虽仍隐匿在黑暗中，光与暗的结合却带来了难以言喻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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