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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相逢少年时第三章心思（第1页）

（三）心思

成亲前夜，采菊依旧宿在祖母房中。明日，她将有自己的新郎，再不会陪伴祖母。采菊和祖母，关系其实一般，说不上亲厚，也并不疏离。祖母一直不喜她是女子，对她慈爱一般，但也不曾苛责，她们之间，中规中矩，一直是很标准的祖孙关系。

想到明日将结束单身，采菊心内倒也不能平静无波。毕竟十九岁的她也多少有些少女心思，虽然对父亲的眼光不曾怀疑，但人生终究是自己在过。忍不住低低喟叹：欲将心事付瑶筝，弦断有谁听！

采菊并不是纯粹的本乡本土人士，她把自己的来处称之为故乡，她戏称自己为优盘。尽管离乡多年，但她还是不能完全融合进这个异乡，对于这里的风土人情、体制文化，作为一个故乡现代人，她也会用自己的理解进行解释。只不过在上万上亿飞驰的信息中，偶然的一个契合点，她的那段信息进入了采菊这个碳基生命为质的优盘，并同时拷贝进她的信息，那一刻，她们合二为一，成为一新的信息载体。由于故乡的信息数据大于此乡采菊的信息数据，故而在对物质机体的影响力方面作用更大一些。作为物质基体，她就是采菊，所以，她必须承接她的情感，完成她的责任。不像那些穿越文穿越剧里的信息，总是说，原主早就已经死了，我不是你们认定的那个她。采菊不会割裂她们，没有这个碳基优盘，哪来的新主儿。所以，她不排斥尊重这个世界的规则、在哪怕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人看来荒谬至极的角色，她也会按照剧本要求倾情出演。

自来之后，采菊认为一直生活的还可以，尽管这个空间与地球的习俗文化、生物物种都有所差异，但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这里或许就是一个平行空间，造物主可能打造了很多的平行空间，在偶然的交错中，会有一个空间的信息进入另一个空间吧。好在这些空间虽表象不同，但本质其实并无二致。她坚定地认为自己只是偶然闯入的一些信息碎片，机缘巧合，拷贝进了采菊的物质机体，与采菊的信息重新整合，打造出一个全新的采菊。因为是闯入者，所以要入乡随俗，不能违和，要学会尊重，不能轻易改变此处的规则。所以即使是不需要科技含量，不会影响社会进程的改变，她也一直谨慎行事，对于内衣、牙刷、被罩、床榻的摆位等她也只是自己制造自己使用，绝不生产进入社会，那些美食那些用于改善生活的方法，至今仍然雪藏着。她的思想意识里，这些耽于享乐的东西不利于人类思想的发展，可能来源于自己曾经的偏执，她认为中国人正是对美食美器美文等过于细节的追求，而使他们丧失了对自然的探索，因而后来远远落后于西方。所以她小心翼翼不拿出任何违和的东西，完全适应于此乡的物质生活，绝不僭越。极简生活，本来就是她的生活态度。只是故乡的物质文明太发达了，她也忍不住在其中沉迷一二。

虽在故乡，她已对合伙人没有了绮丽的想象，但在此乡，毕竟竟是古代人文，多少还是有一点点构思，她不喜欢霸道总裁型的，醋心满满，主宰沉浮；她更偏好颜值温润，气质如玉型的，像文学作品中描摹的那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但是也不能弱鸡，最好能够剑胆琴心，洒脱不羁，文治武功，纵横四海。想到此，采菊忽然发笑，做什么春秋大梦，不过是乡野之间，耕夫一枚，能不能顺利沟通都还未可知，实在是自己想多了！

祖母难得的和她谈心：采菊，为了顾家，终是委屈你了。一开始，必须要立下规矩，握得先机，且不可慈软，沦为被动。否则，日后，或恐人心难测。

采菊笑道：祖母，采菊也是顾家子嗣，何来委屈一说，延续香火，光耀门楣，也是采菊的本分。祖母放心，我虽非男儿之身，但心中丘壑，倒也不差。何况不是还有您和父亲母亲吗。真有日后，说不定孩子都会老大了，您大可宽心。

祖母说：你倒是不害羞，人还未曾过门，便把孩子都安排上了。你得像你母亲一样，温而不软，能拿捏住人，但不能一开始就过于凶悍；要慧而不骄，稳得住局面，不能起始就没有计较，将来你是要做顾家家主的。我是担心，你虽性子贞静，但有时还是跳脱，为人良善，不够刚毅，怕你日后吃亏。

祖母是力挺规矩压人的，但也许故乡思维太过强大，采菊一直没有建立起对此乡信义礼教的信仰和敬畏，她认为，规矩一开始的确可以使人臣服，可以弹压住人，但在对方有了反抗能力后，也可能会遭到反噬。有些人只是最初以蛰伏状态存在，委曲求全，暗地里却积蓄力量，等待反戈一击。或许那些规规矩矩只是表面现象，这世上，最不能直视的，便是太阳和人心。夫妻之间，需要恩情，本是陌生的合作者，刻薄寡恩，必难长久。既是合作，那么平等、尊重、共赢才是基础，单方面的威仪并不一定长久奏效。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须得开端良好，后面才好持续。首先应主打宽严相济，恩威兼具，以德服人，柔以克刚，不管对方是什么心态，自己还是与人为善，以不变应万变，静待观之。

这边，顾家这两日也是紧锣密鼓地准备。乡里村里但凡嫁娶摆宴，都在村头的晒谷院里搭棚子，贵宾可在两侧的大堂屋里，南侧还有一排炉灶，帮厨的也就相对固定的几人。写请帖送帖子，备宴席所需各种物资，实在是忙得团团转。顾家是十年前东江灾祸后逃离家乡在此定居的人，人丁不旺。当时中北郡因冬春时节的瘟疫十室空半，正需要填充人才，官衙就将逃难到此的人聚拢，发放安家房屋和应急粮食，于是很多人就在此定居下来。所以就形成了一半本地人一半异乡人的局面，不过此地民风淳朴，平日里大家相处基本和睦，遇事都是互相帮助的。

父亲因日常行医，医治各色人物众多，且虽为白身但并非白丁，也是中了修士的人，只是无意为官，没有积极参与过举荐。但也结识了一些乡绅官吏，散居文人，加上顾家其实还是有些不为人知的产业的，一些本地合作伙伴也有一二。不过是招赘女婿，顾家并未大办，所以只宴请平日交往密切的人士，这些人加起来，大约两桌，加之他们的家眷女儿两桌，正好在两侧的大堂屋里，天然分开。其余乡邻及曾受惠于顾家医馆的人加上帮忙的人，在谷场棚子里，也不过男女共四桌。

一般人家娶赘婿，都是不迎亲的，也有一些高门，对娶的赘婿比较满意，也会上门迎娶。迎娶分两种，一种是新娘亲自迎娶，一种是派人迎娶。迎亲当日，新娘着绿色新郎装，完全按男人的行派行事。父亲是不赞成采菊去迎亲的，担心过于重视了，让赘婿发飘，不利于树威。但采菊劝解父亲，其一是自己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可以身着男装高头大马且无需顾忌他人目光；其二是越是端的高越能看出对方品行，是不是经得起考验。最终成功说服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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