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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第1页）

在大庭广众之下坦然裸露，不是件容易的事。

除了演员，浴室里还有不少人，即使清场，导演、摄像、灯光、录音和场记等职务，也是必须要留下的。

叶深的部分短而琐碎，他的单人画面只有几秒钟，却需要拍不同角度和景别的十几个镜头，每拍一个镜头，就要切换角度和动作。

殷于野坐在一旁，看摄像组和灯光组工作，打反光板的师傅已经是接近下腰的姿势，而摄像师则一会儿蹲着，一会儿爬上高处。他平时也是这样工作的，此刻站在另一个角度观看，有些说不出的情绪，既想笑，又辛酸。他带了一部卡片相机，不时拍几张照片，记录这些瞬间。

叶深就在他们中间，盯着不远处的虚空，眼中带着一团化不开的欲望，灼热又粘稠。如果不是几乎戳到他脸上的镜头，和身边姿势各异的工作人员，殷于野几乎要相信叶深的精神状态，就是这样濒临失控。

那些镜头几乎都是一遍过，叶深站位，工作人员准备，开始拍摄，何时喊cut，这样的节奏循环十几次，却并没有花太多时间。

然后殷于野在远景淋浴，拍叶深和他同框的画面，然后是他自己的镜头。

怎么也做不到那样自然，一个简单的活动筋骨的动作，反复拍了几遍也没能达到何时的要求，流水几乎要把他肩上的纹身贴冲破了。如果不是为了多年的朋友，殷于野几乎要当场放弃，赤身裸体地在将近十个人面前反复出错，这让他无地自容。

他曾问何时，第一次拍故事片，为什么要选这样一个剧本。

何时摇摇头：“不知道，这些人物我也不太喜欢，但故事里有能打动我的地方，让我必须把它拍出来。”

“是什么地方呢？”

何时反问他：“除了为我，这个剧本就没有能打动你的地方？”

殷于野沉默许久，说：“有。”

“他们叫你‘大哥’，给你所谓的‘保护费’，可真正能给他们保护的，是送你进监狱的人。尽管你年轻，气盛，意气风发，满心想着扩大你的‘势力‘。可你知道，这一切都是见不得光的，即使用凶恶的纹身包装自己，你也不过是一只蝼蚁。”

“你可以和任何一个夜场里的姑娘做爱，她们也真心实意地想要取悦你，然而你知道，你不可能吸引任何一个阳光下的姑娘，围在你身边的，都是和你一样的，阴沟里的老鼠……”

殷于野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跳着，眼中满是暴戾。虽然知道何时在给他讲戏，他还是真实地愤怒了。

叶深远远地看着他们，专注工作的何时有种执拗的魅力，这让他不知不觉间漾起一丝微笑。那个笑容里带着一丝欣慰，不久又渐渐变淡，变成一个徒有其表的空壳。人们看到他在笑，却再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或者说，他在用这个笑容掩盖什么。

第二天的洗澡戏拍得很顺利。

殷于野被警察带走那场戏，几乎是超水平发挥。

从震惊，到不甘，再到绝望和认命，这一切发生的同时，还带着一丝无解的困惑——每个人都告诉他，他所争取的都是错的，从根本上就错了，却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他，什么是对的。或者，空洞的内心究竟该用什么填满？

殷于野的眼神让叶深浑身发凉，那场戏里没有他，可他却比每个人出戏都慢。叶深从未有过这种出不了戏的体验，到底是因为剧本是自己创作，还是因为殷于野触到自己的困惑，不得而知。

今日宜饮酒，不宜深思，不如把问题留给时间。

“人怎么那么需要仪式感呢？”殷于野举着玻璃杯，观察着那杯啤酒，厚实的泡沫久久不消，他很久没喝到这样的好啤酒，不觉间喝多了一些。

“叶老师，何时，你俩都比我读书多，能告诉我吗？”

何时酒精不耐受，本来皮肤就白，喝一点酒浑身红得像只熟虾，正蜷在座椅里晕眩，借机把问题推给叶深。

“仪式感啊……”叶深摘掉眼镜，眼睛对不上焦，看上去有些懵懂。

殷于野忽然觉得，那两个人像剥掉了某种伪装，柔软又真实。

“你当然可以不需要任何仪式感地活着。可问题是，你如何对抗虚无和荒谬？如何说服自己去接受无头无尾，没有希望，日复一日的平庸？又如何接受这个混乱又无序的世界，带给你的各种无法预知，也无法理解的事件？”

叶深下意识地喝了一口酒，“就像你日复一日地举着摄像机，导演让你拍哪儿你就拍哪儿，没人告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没有人告诉你这是不是有意义，也许你觉得这样是有意义的——但你一定没想过，有一天你会放下摄像机，赤身裸体地站在镜头前，做了一个演员。”

“就像我长得好看，”他感到殷于野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便笑了笑，“他们说我应该去做一个演员，于是我就考进表演系。后来我迷上讲故事，也花了许多年学会讲故事，可你猜怎么着？我现在和你一样，也是演员。”

“你如何接受这样荒诞的现实？”叶深与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我们今天为你的超水平发挥而庆祝，这就是种仪式。在荒谬和虚无中确立某种意义，给无法逃离的平庸标记一个转折。这样你就感到那些无头无尾的日子里，有了不同的一天，在各种随机的变数之间，有了一个抓得住的记号。”

“剧本里那个角色，被捕入狱，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仪式，让他得以从盲目中跳出来，审视自己荒唐的前半生。”

“小野，你不知道你演得有多好，你让我嫉妒，那是一个真正的演员的敏锐，是没办法用技巧做到的天分……小野，你怎么能一下子就看出他的困惑呢？还是说，你也看出了我的困惑……”

叶深醉了。

那天晚上，殷于野在隔壁又听到了叶深的声音。

他缠着何时，不知餍足地要他。

他说自己太寂寞，说自己需要好多好多阴茎，填满他所有空虚，他想被他肏穿五脏六腑，肏到他的心脏里。

我踏马在写什么……居然把车开丢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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