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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第1页）

夜色深深，中宫殿内灯火通明。

皇后笑眯眯地看着走进来的人，眼中满含着欣慰和满意：她辛苦养大的孩子，举止总是那么端方有礼。

性子也好，如匪君子，温润谦雅，黎氏皇族一脉相承的霸道凌厉，半点儿也没影响到她的好孩子。

“晏儿，快来坐下，到母后这儿来，让母后看看，是不是又瘦了？”

暗卫上前，却与她相隔了一点距离才落座。他不能与她靠得太近，倒不是怕被发现真实身份，只是因为按他对黎晏的了解，与他的母后离得这么近，对彼此都已经是最亲近的距离了。

皇后半分也没察觉到面前的“黎晏”换了人，这孩子待人接物一向这样，他们母子间因为过去的事有隔阂，黎晏不亲近她也是情有可原。

换做以往她可能还会多说几句，但今日叫黎晏过来，可不是单单为了什么母子情深。想到这儿，她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暗卫心里一跳，觉得事情恐怕不像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皇后笑着道：“今日叫你来，是母后想让你见见一个人......你们还没正式见过面吧？今日正是好时机。”

锦帘被撩开，夏止姝身姿袅袅地走进来，端庄大方地福身行礼，气质如水沉静。

饶是暗卫早有准备，此刻听清她的话，又见到夏止姝，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皇后趁夜把人召到宫中，竟然就是为了......给太子介绍一个普普通通的贵女？

恐怕黎晏本人来了，也得扶额喟叹一声。暗卫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俗话怎么说来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天承帝英明神武、治下有方，自家主子也少年英才，怎么作为两人的妻子、母亲，皇后却总是显得......那么不通世故呢？

这等对皇家不敬的想法，他也只敢在心中暗自想想而已，万万不敢表现出来，更何况现在他还是“黎晏”，更得保持一贯的端方。

坐于上方的皇后讲起了她幼时在边疆见过的风俗人情，夏家的那位姑娘也时而接过话头补充，殿内一片和乐融融。

他谨记着黎晏吩咐的命令，丝毫不敢懈怠，看似悠闲放松地喝口茶、点头笑着附和，实则暗自将皇后的所有话语都一一记在了心中，举止神态间，与原本的黎晏相差无两。

......

直到亥时的钟鼓声遥遥响起，皇后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话头，这一次无头无尾的谈话，就这么波澜无惊的过去了。

暗卫直到回到东宫，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其实，如果只是想要见见黎晏、或是介绍夏止姝给他，皇后大可在下朝后的间隙里把人召进宫来。

这么大张旗鼓、入夜传召，最后却只是如儿戏般聊了几句小事，饶是暗卫告诫自己不能妄加揣测上位人的心思，也难免觉得荒唐，对，就是荒唐。

他将皇后、夏止姝所有说得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黎晏时，这种荒唐感仍然在心底挥之不去。

黎晏闭目听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击着木椅的扶手，一言不发。

良久，才睁开眼睛，从中流露出一丝淡漠，“孤的好母后，真是殚精竭虑地为、我、着、想。”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种不易察觉的虚弱，带着淡淡的疲倦。

吩咐暗卫作为自己的替身进宫后，黎晏直到后半夜才回到东宫，玄色的鹤氅仍好好的穿在身上，可一解开鹤氅，他身上玉白的衣袍浸满了触目惊心的血迹，大片大片，从胸口一直沾染到膝下，衣摆甚至还在滴血！

贴身近侍震惊极了，但谁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独自一人深夜未归去了哪里，更不敢去问，只能将这个秘密吞进肚子里，若无其事地去处理后续。

已经抹去易容的暗卫还老老实实侯在一旁，却听见黎晏道：“你到孤身边多久了？”

“回殿下，自皇上将属下指派到您身边，已有十年。”

“十年来，你也代替孤见过母后多次了，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黎晏忽然问到，内容让暗卫顿时心中一紧。

他谨慎地回答：“皇后娘娘......仍似孩童般......天真、纯稚。”

听到暗卫斟酌万分的用词，黎晏不明意味地轻笑了一下，仿佛觉得无趣，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暗卫心里忐忑，恭敬地低头向后退去，正要离开时，黎晏又开口了：“回去准备一下，接下来月余，孤要你继续用孤的脸，在这皇城京畿中行事，不能露出任何孤已不在京畿的消息。”

语气平静，却如平地一声惊雷，让暗卫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殿下的意思是......难道他要私自离开京畿？

可黎晏并不管他的话会引起多大的动荡，自顾自地阖上眸，不愿再说了。

暗卫心怀惊忧地退出去，关上门的一霎那，鬼使神差地抬眼看向屋里的黎晏——他靠在椅上半仰着头，侧脸被熹微的光镀上了一层淡弱的冷色，黛青的阴影落满了半身，显得疲惫而......孤单。

不敢再冒犯，暗卫悄悄地离开了。

寝殿内一片寂静，良久，他动了动手，从身侧的暗格中取出了一盏青灯，正是之前以血养着的那一盏，只是这时侯，这盏灯已经大变样——火烛更加明亮，而灯具上原本模糊的铭文，竟然已经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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