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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一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是蔺稷先开的口,问她足上感觉如何?因马车空间逼坠,他不便查验伤势。
隋棠扯谎,“还行,不怎么疼了。”
于是转入另一个话头,蔺稷道,“因为入宫,所以换了衣袍。”
隋棠点点头。
蔺稷道,“香,是旃檀香”
隋棠接过话,“旃檀香馨甜,但孤仿若还嗅到一丝苦味。”
“前头一点小伤,用了药,快好了。”
隋棠“嗯”了声。
马车中静默起来,蔺稷撩帘看外头,片刻道,“世人少用此香,不想殿下识得。”
隋棠道,“孤在母后处闻过,其味特殊,便记下了。”
太极宫中设有国寺瑶光寺。她回京后,因那颗牙齿被凿曾一度发烧生肿养了许久,母后忧心,常入瑶光寺祈福,回来便染了一身甜丝丝的香。
她觉得好闻,凑上去细闻,问是什么香。
母后告诉她,乃旃檀香。
此香刚喷洒出来时,气味极重,带着松果椰奶的甜馨,之后甜味慢慢散去,剩一缕浅浅萦绕,需近身才可嗅得。而后木香成为主导,香醇绵长,静心定神。故而以“甜予亲者,宁与周身”被誉为香中之王,礼佛之圣品。
隋棠很喜欢这个味道,是因为她觉得旁人是不能扑入母后怀里的,只有她能贴在母亲心口,闻到又甜又清的香气。
是故方才蔺稷那一抱,熟悉的气味让她亲近。
却也好奇。
母亲那样温柔慈和、极重礼佛的一个人,寻常在章台殿祈福诵经时,也只用沉水香。她说,“旃檀香稀少,乃供佛香,不出寺庙。是故世人鲜用其香,以明敬佛之心。”
所以,这人是狂妄不敬神佛,还是太重佛祖常日出入寺庙礼佛……
隋棠本能认定了前者。
一个刀口嗜血的将士,左右是不会信佛的。
她心中嘲他霸道,却又贪婪嗅其味。
两人并肩坐着,很近,丝丝甜香破开药苦之气升腾起来,缭绕在两人中间。
隋棠扭过头,对自己也嘲怒了一番。
自己都贪这味,哪有脸道旁人的不是。
遂转念一想,要是这香能出寺庙入尘俗人家便好了。本来嘛,佛陀普度众生,道是诸相平等,怎就独独佛能用这般好的香!
佛才霸道。
也不对,他就是个泥塑的。
隋棠记起在漳河畔的时候,曾见衙役驱民众凿土挖泥,抱石搬运,说是城中贵人要塑奉一尊药师佛。
时有白发老媪一路跌追,抹泪跪求,“我三子已被征入军中,效力贵人,十余载未归,生死不明。如今老翁又被征去做苦役,留我老妇独在屋中,一家裂作三四处,要如何活?”
“滚滚滚!”衙役挥鞭将人抽开。
老媪皱菊面上血流如住,颤巍巍爬起,又去追。有中年妇人含泪拉住她,“罢了吧阿婆,那药师佛过去行菩萨道时,曾发十二弘誓大愿,为众生解除疾苦,使具足诸根,趋入解脱。我们权当行善了。”
被征走者两百余人,挖的是河对岸的土石。亲人可隔岸观之。但漳河甚宽,水雾缭绕,烟波浩渺,并不能看见人影。
只闻得音讯。
半月后音讯传来,说凿土开石不慎,砸了近百人,土石滚下,全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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