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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第2页）

庭院之中，事物器具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一张梨花木制成的长案之上摆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铜锅。铜锅下是烧的火红的炭，锅里有水在咕噜咕噜得翻滚着。

“火锅？”裴衍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左思右想，那些个菜品都不如涮顿火锅来得应景。”李儒递给裴衍一个小马扎，两人坐在桌案旁。

仆从陆陆续续将一碟碟菜摆放在长案之上。菜品种类极为丰富。有几碟常见的酱菜和凉拌菜，还有些洗净了等着入锅烫熟的藕片，竹笋，白菜。两盘片好了的红白相间的肉食。一碟生鱼片，一碟不知名的菌类和一碟蒸饼。最后上了一壶酒。待仆役全数退下，整个院中只有裴衍和李儒两人。

“来，尝尝，都是羔羊肉还有牛肉，极为鲜嫩，”李儒递给裴衍一只凤纹漆盘，上面刻着“君幸食”的字样，“可惜现在还没有辣椒，不然就搞一个红汤牛油锅底，那才叫好！来，吃！”

“辣椒啊，那可得再等上许久。或者再走一遍丝绸之路。”裴衍用筷子夹着两卷羊肉，放入水中上下一唰，浅红色的羊肉瞬间变色，溢出香气。

“唉，”李儒叹息道，“说实在话，还是我们来的那边好，有吃有喝。”

裴衍点头赞同。

李儒拿起青铜酒壶，倒了两杯酒，“这是我新得来的葡萄酒，味道跟我们那个年代有些差别，但是滋味还是极好的。”

“来，干！”两人同举酒樽。

一口饮尽，李儒突然问起，“你来这边多久了，应该还没多久吧？”他夹了一块生鱼脍。

裴衍颔首，“不足一年。”

李儒怅然长叹一声，目光空落落得落在远处没有焦距，神色之间有种隐隐的凄苦之感，“而我来此竟然已有十余年了。”

他闭上了眼，叹息一声，“当初来到这里之时，我花了好些时间才确定了这是东汉末年。东汉末年，三分天下啊……”李儒摩挲了一下漆盘，停下筷，“当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迷茫、恐惧，”裴衍被连带着回忆起最初，“或许还有一丝兴奋。”虽然两人性情不同、经历也不尽相同，但是骤然穿越后的情感或许有些许共通之处。

“对，没错！”李儒一拍桌案，“兴奋！是的，我想要去做些什么，竟然能够来到此群英荟萃、英雄辈出的年代，我当时是既恐惧又兴奋，可是……”

“可是？”裴衍看向李儒。

“我天真了……我去举了孝廉，向十常侍买了个官。然而我非高门豪族，家中拿不出太多的钱，只得了一个小官。”李儒见裴衍很认真地倾听着，不禁说的多了些。

“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1”李儒突然用筷子轻轻拍着敲击着漆盘，打着节拍，唱起了一首讽刺时事的民谣。唱罢，他接着说，“灵帝昏庸，宦官专权，外戚做大，他们拔擢出来的官员都是一个个酒囊饭袋。我位卑权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清流和宦官两个势力斗争，然后，还不待我有所准备，便被党锢之祸殃及。”

“我是被殃及的池鱼，还险些丢了命去。”他愤愤地拍着桌子，又抬头看了裴衍一眼。

“随后我四周辗转，董卓麾下缺文士，我终于在他那里觅得一席容身之地。”寥寥几句便涵盖着十年光阴。

李儒一边烫着菜，一边继续说着，“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自那时起，我便明白了，汉室已几近腐烂，只有剔骨剜肉，彻彻底底地去除尽那些腐肉，打碎那腐朽的框架，才能得来太平一统。”

“而董卓，就是那把剔骨剜肉的刀。”李儒微微抬眸，眼神凌厉。

裴衍顿了顿，看向李儒，“可是这柄刀，似乎有些不趁手？”

“所以他到了该死的时候了。”李儒直起身，“朝中基本已经肃清过一轮，但是仍旧有些势力残存，就比如王允一系。”

“他们二人相争，两败俱伤之时，便是你我得利之时。”李儒忍不住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权倾朝野，尽己所能，凭着我俩跨越千年的学识还不能改变这个乱世吗？”声音高昂，极其具有煽动性。

裴衍敏锐地察觉到这话语中似乎有些潜藏的漏洞，比如该如何引这两方俱伤。他心下快速思索，联系到李儒此前的行动，有个不太好的猜想。

裴衍将心头翻涌的思绪暂时按下，不动声色地应答道，“确实，既然来到此处，总该尽己所能，为天下生民谋定。”

“天下生民啊……最近京中改换五铢钱的事情是你办的吧？”虽然是个问句，但是李儒十分笃定。朝中官员要么现在都只想方设法除去董卓，要么随波逐流，极少会关注这些微末小事。

“小钱价贱，若是任凭其涨上去，之后再要让货币流通就更难了。”裴衍垂下眸，看着咕噜咕噜翻滚着的汤水，上面漂浮着一层白沫。现有的货币体系还可勉力维持，若是彻底崩毁，再重新搭建，费时费力还不一定能有成效。再者，任董卓继续从黎庶手中搜刮钱粮，必致使民不聊生。

李儒摇了摇头，“董卓是直接从国库中拿钱，下发补贴，我询问过相关官员，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国库就要亏空。而且，还有一事。”

“国库一事我知道，之后总会让董卓把钱吐出来的，你所说何事？”

“之后李傕郭汜会打下长安，哪怕你现在颁布这个政令，等他们入了长安，这些全都会被推翻，仍旧无济于事，还不如趁此搏些能拿得到手的物什。”李儒说着颇有些为裴衍感到惋惜，“现今太师会听你谏言，信你卜算之能，何不趁此机会，剪除异党，共成大计？”

裴衍的猜想被证实了。

他一搁筷，“李傕郭汜祸乱长安，届时吏民死伤万余人，整个长安都血流漂杵，白骨露野。”裴衍不忍心。

“所以？”李儒不解，“待李傕他们攻入长安，诛杀王允和其党派。他们都是武将，不通政务，到时候你我二人便可直接把控朝政。”

“而且，”李儒一抚掌，“长安城破，动摇国本，汉室权威必将扫地。”他看裴衍只是皱着眉，不说话，随即有些狐疑，“小皇帝宠信你，还给你赏赐，莫不是你还打算帮他再中兴汉室不成？”他语调微沉。

“汉室倾覆，大势所趋……”裴衍顾左右而言他，“君现今可有何良策诛杀董卓？”

腾腾热气从锅中弥漫出来，模糊了裴衍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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