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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立春三（第2页）

贞仪比寻常孩童更有灵性，橘子比寻常猫咪更有灵性，加之一同长大，一人一猫总能做到无障碍领会对方的意思。一日，她现祖母的脚并不小，便向母亲报告道：“阿娘，大母不曾缠足！”

打春的队伍很长，最前方有腰间系着彩带的衙役敲打锣鼓，后方以牛拉车，车上置一尊泥塑的春牛，春牛上缠绕彩带，悬挂春球，知府大人手持打春鞭，一下又一下地鞭打在泥牛身上。

想到大姐姐那蜷缩变形的脚趾，贞仪忍不住努力将十根圆圆的脚趾大大张开，好像只有这样才舒服一些。

不是受伤？那为何会这样小？

贞仪不过生辰了，但立春还是按时到来了。

二来，她盼着爷爷回家很久了。

大人的事情总是很多，加之近来家中忙乱，面对孩童心血来潮的央求，大家便都随口应下来。

卢妈妈看着淑仪的小脚，似在看待一件十分满足的作品，又笑着与贞仪道：“三奶奶的脚也是老奴缠的，等二小姐到了缠足的年岁，也只管放心交给老奴！老奴定给二小姐缠出一双人人夸赞的莲足！咱们王家的姑娘，都得是金陵淑女！”

杨瑾娘：“老太太幼时，当政的万岁爷不知怎么想的，曾一度严令废止过咱们汉人缠足……错过了年纪，之后便缠不得了。”

三太太瞧见了窗外那颗小脑袋，招呼贞仪进屋来。

“你外祖家贫，缠了足便没法儿做活。”杨瑾娘脸上有些惭愧，把双脚又往裙底慢慢缩了缩：“你三婶她出身就好得多，家中知道讲究体面……”

大姐姐的脚竟和她的差不多大，脚趾往内弯曲，脚背高高隆起，脚心和脚后跟之间好像被折叠起来了，中间挤压出一条很深的缝隙。

贞仪跟着橘子来到后门处，恰见打春的队伍经过。

三太太笑着纠正她，那不是受伤。

那日后，贞仪总喜欢悄悄盯着家中每个人的脚。

贞仪见了笑起来，也学着橘子趴下，将自己半蒙在被子里，橘子伸爪往被子里掏，贞仪又惊又笑翻滚起来，橘子隔着被子扑上去，贞仪笑得更大声了。

立春之后不久，一个清晨，春儿早早地将贞仪喊醒，为她穿衣梳头，并且在两个小揪揪上系了红绳。

“傻丫头。”杨瑾娘笑起来：“男子们若也缠足，如何在外面走动呀？”

杨瑾娘羡慕弟妹之余，拿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眼中才有了笑意：“好在我们贞仪日后也会是个体面的闺阁淑女。”

走到窗下时，贞仪听到低低的哭声，便从半开的小窗外，努力踮起脚往屋内看。

一路上，贞仪都很雀跃，一来她出门的机会不是很多，见得市井热闹，处处都觉新奇。

贞仪揣着点心走进去，询问大姐姐的脚伤。

橘子学着贞仪踮脚，却还是瞧不见，干脆跳到了窗棂上。

一旁的仆妇卢妈妈也在笑着：“大小姐从五岁起便缠足了，这两年骨头又长了些，便要重新缠一缠……”

贞仪：“可阿娘也不曾缠足……”

王家人赶到秦淮河与青溪水道相交的码头上，眺望了许久，终于见到了从船上走下来的王者辅。

今天是王家老爷王者辅回金陵的日子，王家人都要赶去码头相迎。

贞仪定睛去看大姐姐的脚，觉得很奇怪。

泥牛身上的泥土被打落飞溅，落在地上，意味着落地生根。

淑仪的母亲三太太也在，另有一名仆妇正为淑仪拆下脚上裹着的白布，淑仪疼得吸气落泪，双手攥着床柱子有些抖。

卢妈妈笑问：“对了，二小姐也快五岁了罢？”

屋子里，淑仪坐在榻上，双脚放在一张椅上。

辫花白的王者辅穿一袭宝蓝色旧袍衫，身上系着只不大的包袱，下了船后，见着向自己奔来的孙辈们，连忙弯腰伸出双手，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见着老人欢喜的模样，蹲在不远处的橘子眯着眼睛，老神在在地感慨——人不用上班了，就是开心啊。

抱了抱一大一小两个孙儿之后，王者辅一脸慈爱地向盈盈福身的孙女淑仪点头，而后笑着张望：“最小的那个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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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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