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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掌明晃晃是用了十成的功力。
厚重的古檀木书案在一声轰然的巨响中瞬间化作粉末,弥散在暴雪之下的第一缕晨曦里。
傅长凛面色沉得吓人,那枚质地惊绝的沉月璧被他死死攥进掌心。
他平日里虽薄情冷漠,却极少动过这样大的怒气。
傅长凛指尖划过右手拇指上那枚世代相传的玉扳指,心底有压抑不住的戾气逸散出来。
零落满地的卷宗瞬间将原本窗明几净的书房堆成一片狼藉。
这一声巨响震得殿内侍从皆浑身一颤,纷纷识时务地退了出去。
止不住的暴虐欲悄然爬上心头,傅长凛平复了呼吸,音色低沉而幽暗地吩咐道:“即可往贺御史府上下一封拜帖,备车来,本相亲自走这一遭。”
陆十俯身一拜,还未应下,书房正门却被轰然踹开。
傅长凛眉尖一蹙,夹杂着十二分的晦暗与幽微向来人投去深深一瞥。
却见正门之外,傅鹤延正逆着光大刀阔斧地朝殿中走来。
傅长凛微一愣神,便被傅鹤延迎面甩来的文书糊了满脸。
他接过那封密密麻麻书满了正楷的书信,起身俯首道:“父亲。”
傅鹤延自鼻腔中冷哼一声,讥诮道:“逆子,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父亲么。”
那封实在长篇大论篇幅奇长的文书,赫然是陆十整理来的贺家近些年来明里暗里沾染过的肮脏手段。
当初下这封文书,本意便是警告贺氏别再打小郡主的主意。
却不想贺允此人转眼便讲这封骇人听闻的陈罪状递到了傅鹤延手中。
朝中皇权式微,傅家与贺家势均力敌分庭抗礼,却并非水火不容的关系,反倒是亦敌亦友。
贺允身为两朝元老,一心辅佐皇帝安治天下造福万民,同傅家一样无感于皇权,只做忠贞不二之臣。
只是贺允为人迂腐守旧,对傅长凛这副慵懒散漫目中无人的派头极为不满。
加之皇帝有意均衡两家之势以求制衡,因故傅鹤延与贺允并不十分相熟。
然傅鹤延待这位位高权重的老御史一向是极为敬重的。
而今,傅长凛这一纸满满当当的罪状直踩到贺允面皮子上去了。
偏偏贺氏个个皆是极偏执硬气的脾性,非但不肯让出半步,反倒拿这文书惊扰了早已退避朝堂权术之争多年的傅老太尉。
傅鹤延一时气极,打袖子里取出阴刻着傅氏正法四字的戒尺:“我问你,倘若贺御史不肯就此止住,你便要向贺家出手么?”
那柄乌木材质的戒尺通体漆黑,只用阴蚀烫金的工艺深深烙着“精贯白日、竭诚尽节”八字。
傅长凛年少时因着凉薄桀骜手段狠戾,没少挨过傅鹤延的戒尺。
这乌木打人极疼,戒尺落在手掌心里便如皮开肉绽了一般灼痛不止,打完之后手掌常接连几日握不住碗筷,但却不见半分血光。
后来挨得多了便逐渐积累出经验,常以左手受训,如此还可留着右手抄书。
傅长凛瞧着这位年事已高的老父亲实在气极,遂老实交代道:“是。”
力道狠辣的一戒尺瞬间抽在他左手掌心,近乎是同时便留下一道鲜红的印子。
“不杀贤士,不害忠良,”傅鹤延紧攥着戒尺直指他眉间,“教给你的礼义谦恭,全喂到狗肚子里了么?”
傅长凛跪在他面前坦然自若:“不需打杀,亦有万全之策,可兵不血刃迫使贺家收回名牒与誓书。”
“荒谬!你当真是要反了天了。”傅鹤延怒不可遏道。
他高高举起手中很有些分量的乌木戒尺,却不知缘何终归没有落下第二记。
这个孩子自幼便智谋惊绝,又是个偏执且极有主见的秉性。
皇帝将他选作太子未来最可依傍的近臣,与王室一样学最高深的兵家策论与帝王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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