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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初,汴梁瑞雪如霭。
君瑕总算病去抽丝,从颓靡之中恢复过来,渐渐地能下地。他初恢复能行动的那日,赵潋打了个盹儿,回来时床榻上的人便不见了,赵潋唯恐人又趁她不备溜走了,差点号令全城人帮着找驸马。
结果后来,赵潋见到他从厨房里出来。
厨房。
他从那烟火气充弥的房子里出来做甚么?
赵潋很快就知道了,君瑕这个看起来似乎不沾一丝尘世俗气的人,竟然会亲下庖厨洗手作羹汤,而且四菜一汤甚是美味,还有赵潋最好的西湖醋鱼、八宝烧鸭。
她简直不忍心下筷,美味融化在舌尖,侵入皮肤,麻到脑中……简直是种享受,赵潋直夸他贤惠。
“看起来咱俩都不像是会过日子的人,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做饭。”赵潋心惊。
山秋暝留下的一堆藏书里,也有关于烹饪之术的,事无巨细地记载得很清楚,君瑕道学着并不难。
从解毒之后,君瑕的面庞一天见一天地多了红润,不复初见时的苍白如雪,气色的恢复让人欣喜,更让他蒙上了一股渐渐锋锐夺魄的气韵,渐渐地、说不上来为什么,赵潋觉着区区公主府,好像留不住这个人了。
一想到这儿,再对着满桌珍馐,赵潋便食之无味,面色郁悒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倘若赵潋不是公主,而是个只知侍奉夫君的内宅女人,在他拔毒恢复的这段时日里,她便不会知道北辽已在开拔南下。
君瑕沉默着。
赵潋自知拦不住,何况她也不是存心要阻止君瑕做他自己要做的事,“你若是……想投军,我不会拦着你的。”
一说起来,便如放了闸门的洪水,一股脑涌出来,冲得鼻酸眼热的:“你我这门亲事结得,本来便是委屈了你,我心里一直都明白。谢珺,还是谢珺,不可能永远是君瑕。谢家还是忠臣良将,门风犹存,威望仍在,我明白的,你是不可能这一生都围着我做这个劳什子驸马的。”
他终于出了声,也看向了她,“莞莞。”
赵潋的木箸戳入了饭碗之中,她长长叹息一声,“师父走那天前,我对他说,有你一辈子,已是我的福分,你要做什么,我不会拦着。”
“莞莞……”君瑕的喉咙上下滚了滚,“有你一生,才是我的福分。”
赵潋瞥了他一眼,忍俊不禁,“好了好了,我明日便入宫同阿清说说。不过,你毒伤才好,能不能晚几日开拔?我要确认你好全了,才好放心你去。”
君瑕又沉闷无话,许久才道:“私下里,我已见过皇上。”
“……”
赵潋笑不出来了,“你又背着我。”
“我,并非有意。”君瑕欲解释。
赵潋伸掌,将他的话堵回喉咙里,“不必。我知道,即便哪日你红杏出墙,在外头有人,只有你想,你可以骗我一辈子。”
君瑕皱眉,“不会。”
“不会骗我,还是不会红杏出墙?”
君瑕定定地看着她,“都不会。只有莞莞。”
赵潋撑着额头,犯晕了不欲多吃,君瑕便让人将饭菜撤了。
她听着动静,朝窗外看了一眼,银白如素,鹅毛飞絮,渺渺飘荡,如轻纱被风吹舞。
她支起南面的轩窗,晶莹冰凉的雪花落在眉睫上,融化成水。
赵潋欢喜地回眸,“弈书,我们出去踩雪好不好?”
君瑕便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看得赵潋心虚,将肚子捂了捂,“我多穿点,好不好?”
君瑕没法拒绝,缓缓点头。
赵潋便欢喜地取了挂着的猩红貂裘斗篷,君瑕替她系上了红绸带,赵潋笑着拉着他的手,走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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