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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来的约会时光消耗殆尽,许历把陆以青送回了林港,在他的小区门口,傍晚的夕阳映红金秋路的银杏叶时,二人相拥着又落下一吻。
陆以青耳尖地听见一声惊诧的“操”,声音有点耳熟,循声望去又没看见人,但他现在不想再在意这些了,松开许历的怀抱后笑着跟他告别。
转身离开时被许历拉住手,听见他问:“今年春节……跟我回家好吗?”
陆以青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被握在掌心的手立刻就条件反射般渗出汗珠来,他仔仔细细凝望许历的眼睛,在他眼中看到疲惫和坚定。
他点了点头,说:“好。”
如同以往他要他等他一样,他永远都会回答,好。
自上次见义勇为帮了把李安顺以后,李安顺就缠上来要跟宋涸称兄道弟哥俩好了。
他说自己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记仇,也记恩,宋涸的值日、后排占座、课堂作业等等,李安顺统统主动提出要帮忙,宋涸喜闻乐见,也就由着他了。
班上的老师和同学们一脸懵逼,觉得二人开学时那不对付的架势水火不容,现在怎么又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了似的?简直莫名其妙。
李安顺果真记仇,当初敢在课堂上当着老师同学的面跟宋涸叫板,现在挨了顿揍还嚷嚷着要去职业学院找那寸头报仇,非得让他进局子里蹲几天甚至被学校开除不可。
然而这事儿终究没做成。
就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五天,两节早课的课间,众人在教室里占了座等待上课铃响的时候,成执特地来找李安顺,替那寸头求情来了。
李安顺脸上的淤青还没消散,嘴角的伤口说话时扯着疼,原本还惊喜交加地问成执来找自己干嘛,在听到对方说出口的话时,上扬的嘴角忍不住抽了几抽。
成执垂着眼睛说:“他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了,我来替他恕罪,你放他一马,可以吗?”
李安顺觉得身上的伤口愈发疼了,被踹得红肿一片的小腿跟火烧火燎似的,让他几乎有些站不住脚。
感到悲苦和难堪的同时,心里升起一种浓烈的羡慕来。
以前他犯过许多错,虽然他不认为自己犯了错,但他成了人人谴责的罪人,被套上无形的镣铐严刑拷打着生活,那时候为什么没人给他撑腰、为他恕罪呢?
被爱、被关心的形式难道不是剪掉他心爱的长发、踢翻他整洁的课桌、打翻他吃饭的碗筷吗?
原来冠以关心的名义对别人好时,也可以不沾惹任何撕心裂肺的疼痛。好羡慕啊。
他深深吸了口气,好像这样才能攒够力气笑出声来。
成执听见他短促的笑声,低垂的眉眼微微抬起来一些,将他脸上的伤口看得一清二楚,有些于心不忍似的,皱了皱眉,却依旧没有说话,继续沉默着等待他的回答。
李安顺倚在了教室后门的门框上,将全身的重量托付在身下冷冰冰的坚硬金属之上,像个上位者一样抱起了双臂审视成执。
周遭的哄闹和八卦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梭巡,这感觉像斩首示众,当着所有不相干的人的面挖心剖肝,供人耻笑。
李安顺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不剩什么脸面可以丢。
他想,既然成执不让他好过,他也要让他遭一遭罪。
他放下扬起的嘴角,语气里却还有些嘲弄的笑意:“你亲我一口,我就既往不咎放他一马。”
这句话一出,身后传来一阵阵小声的惊呼,比别人知道更多内情的宋涸也盯着这边看,他觉得这场面有趣极了,自己也好奇这两人究竟要如何收场。
听清李安顺的话后,成执的眼睛瞪大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眼前这人嘴角有伤,双唇没什么血色,那双眼睛看着自己时总是含着永不磨灭的笑意,此刻却是冰冷的。
被人缠了这么多天,成执今天好像是头一回仔细看他的脸,虽然布满了淤青和伤痕,五官却仍是清晰明朗的。他的双眼真的很柔和,即便此刻带着戏谑和怒意,也还是水光潋滟的,像一小片盈着细碎阳光的湖泊。
他也真的很瘦,何况此刻又遍体鳞伤,跟树梢上挂着的被秋风摧残的枯叶一样摇摇欲坠。之前看他抱着吉他在操场上唱歌时就有一种感觉,觉得他随时随地都像在硬撑,惹人同情的同时又觉得他身上有无限的勇气和坚韧,好像不堪一击,又好像什么都击不垮他。
成执比他高出不少,挨近他需要俯下身低下头,嘴唇相贴时那渺茫的触感竟掀起天崩地裂般的心惊肉跳,两片嵌合的软肉在身后爆发的喧闹中各自一颤。
“操……”宋涸看好戏看得正起劲,此刻的感觉像是突然被人塞了一大只苍蝇进嘴里,一边急忙撤走视线,一边暗暗骂道,“……辣眼睛。”
好在那吻只存在了短暂的一瞬间,宋涸试探着再看去时,只看到了李安顺倚在门框上僵硬的背影。
而成执像个上交了作业等待老师批改评语的学生,脊背挺直,气势却畏缩,安静地站在李安顺面前等着他发落。
就在上课铃响的同一时间,李安顺站直了身子,没什么情绪地对成执说:“我说到做到,你走吧。”
眼看着李安顺转身,穿过周遭或八卦或鄙夷的目光,一瘸一拐地走进教室,面不改色地坐在了自己身边,宋涸忍不住蹦出一句:“牛逼。”
授课老师姗姗来迟,后排趴着睡觉的同学嫌风吹得太冷,把后门啪地一声关上,世界总算清净了。
至于门外的成执,也许又站了一会儿,也许早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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