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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日方长（第1页）

冬日来临之前，洛怜枝所率领的叛军之乱终于得以平息。

她确实有带兵的才能，否则也不能在远距雍朝皇城千里之外的岸止城跟兵练营打了个有来有回，甚至在前期一路压着谢执戟打，要不是有他们冒死偷出来的那份军报，如今战况如何，还很难说。

“此番战事损失过多，兵甲跟战马都要重新补充，伤亡者都要发放抚恤金，城墙又要重建了，不过海船倒是不急着再造。”

凉亭内，裴玉斐帮着谢书台计算这次战事的影响，见她似在出神，手上动作一停：“还在想谢若和？”

谢书台思绪回神：“他要在衡刑司待十五年，不知能不能适应。”

知道她到底不舍，裴玉斐合上折本，叹道：“你还是心疼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谢书台垂下了眼。

“自从知道此世与前世并不是一个世界以后，我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我不知该怎么跟你说，尽管我很努力地想要融入进这个世界，但我心里始终知道这是不一样的，所以在知道谢若和叛出岸止城后，我其实并不痛心，只是失望。”

就是在那一刻起，她把此世的谢若和当成了跟小弟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她甚至愤怒过为什么谢若和要顶着小弟的脸做这种令人蒙耻的事，明明她的小弟风光霁月，在民间一向流有好的名声，而今却成了叛城的罪人——这种天云与地泥的区别，让人如何能一下接受？

但是最后，谢书台仍只是漠然地想：就当小弟死了吧。

反正他早也死了。

有时候谢书台觉得谢若和说的是对的，自己确实虚伪冷血又无情，谢家亲缘在她眼里，确实比不过城主府的名望。

“……”

过了好一会儿，裴玉斐才想出安慰的话：“你会这样想也正常，我初知这个世界真相的时候，也曾怀疑过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身边的人都顶着旧人的皮，却都不是旧人的心，哪怕再怎么像，他们也都只是有着相似经历的陌生人。

谢书台着实没想到裴玉斐也有这么伤春悲秋的时候，不由讶异：“那你是如何想明白的？”

“也不用想，既然斯人已逝，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裴玉斐神色自若，关切之情言溢于表，“你要是乏了疲了，去外面休息一会儿吧，这些事谢执戟本就没想着让你做，干嘛总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战事初止，城中百废待兴，谢书台实在闲不下来：“左右也无其他事，不如多为父兄分忧。”

“你说什么都对。”裴玉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战事止了，内忧已解，至于外患……”

“打回去。”

谢书台眼神坚定，她甚至没听裴玉斐说完，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雍朝既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我岸止城也没必要一直退让下去。他们能攻岸止城，想要天下一统，那好，我便给他们这个机会。”

她会让周氏看到天下一统的那天的，但绝不会是以他们想要的那种方式。

看出她的意图，裴玉斐脸色微变：“可想好了？你这是谋逆，师出无名，又非正统，只怕这一仗会很艰难。”

“谁说我师出无名？”谢书台眼中闪烁着寒光，“我二哥跟顾如期的死便是最好的名，是他们逼我走这条路，从他们把念头打到岸止城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如今的结果。”

至于是不是正统那根本就不重要，雍朝也是周家人推翻了前朝建立起来的，在一百年前，周家也非正统，但他们坐上了那个位置，于是自认“受命于天”，于是成了所谓的“正统”。

而在一百年前被称作正统的前朝皇室子孙，如今却都成了“前朝余孽”。

若怕是非纷纭，只要成了赢家，谢书台自有一百种办法让后世认同自己。何况她既敢举兵造反，便也不怕旁人评头论足。

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对岸止城的公道。

谢书台问：“你是雍朝人，而今知道了我的筹谋，可会拦我？”

“拦你作甚？”裴玉斐叹了口气，“世雍朝先不行人事，你不过想保全家人与城民，有何错处？”

谢书台又问：“我不过一介卑弱女子，如今却敢说这档子大逆不道的话，你可会觉得伤风败俗？”

“在这世道想活命不能算作大逆不道，也没谁规定女子一定该是什么样，你只管按自己心中想要的样子活就好。”

开解完她，裴玉斐忽而揶揄一笑：“倒是你，什么时候这么看重我的看法了？”

谢书台一顿，两颊忽然飞上一片薄红。

是啊，她怎么就突然问起裴玉斐来了？

她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也懒得向旁人解释——若非如此，她又怎会与谢若和心生龃龉，生了这样大的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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