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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节被赵珩攥得青白。皇帝霍地回首,厉声道:“传周截云入宫!”何谨甚少见皇帝这般声色俱厉,心中不由得一惊,“是,是奴婢这就去传周大人。”他战战兢兢地垂首退下,然而多年察言观色成了本能,大着胆子悄悄抬头,但见皇帝端坐在桌案前,腰背依旧挺拔秀直,然眉眼含倦,面容苍白,几与绵纸同色。何谨忽地想起皇帝死而复生后,他们在陪都相见的节+完整章节』()”赵珩幽幽地叹了口气,一双黑中泛金的眼睛望向周截云,轻声问:“周卿,你竭力请罪,该不会是想弃朕而去吧?”怎么可能!周截云睁大了双眼。帝王话音未落,他就口不择言地解释道:“臣绝无此意!”脱口而出后,他才发觉这话说得多么失礼。赵珩起身。周截云一眼不眨地看着赵珩。他眼见帝王向他走来,心口震颤得愈发厉害,可他依旧听得见皇帝的脚步声。他看见皇帝伸出手。向他伸出手。这只手肌肤颜色苍白,就显得经络极其清晰。淡青色在手背上蜿蜒、游走。“好了,”赵珩无奈一笑,“周卿,起来说话。”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位宽和的兄长。可明明皇帝的年岁比他还要小一些。周截云怔怔地看着这只手。而后他蓦然回神,“陛下,罪臣……”这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周截云噤声。地上虽无灰尘,但他方才跪了许久,自觉衣袖上都染了尘埃,不敢去碰皇帝,就赶紧撑着起身。
赵珩见周截云紧张得手脚都好像不知道怎么放了,也不要他扶,便顺手拍了拍周统领的肩膀,道:“不必怕,此事就当没发生过。”周截云垂首,“是。”他们都知道,这不可能。姬循雅若不拿此事大做文章,他就不是姬循雅了。“若姬将军借此,”周截云一时词穷,干涩地说:“发难,臣……”赵珩心道没有倘若,姬循雅一定会做。他却轻笑了声,戏谑地反问道:“在周卿心中,朕竟是纸糊的了,吹不得碰不得,稍稍捏一下便坏了?”见周截云又要请罪,“还是说,周卿以为朕是好欺负的?”周截云沉默。他倒不觉得皇帝好欺负。只是权臣当道,皇权式微,他恐赵珩会受屈辱。“朕唤你来,便是想告诉你,只当做无事发生。”赵珩近日来做戏做得炉火纯青,本是要演全套,周截云虽无大过,但上官有()督查下属之责,若细究,的确能治他一个失察的罪名,他便将人先唤进宫怒斥一番,想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谁料稍稍冷脸就将周统领弄得要以死报君,手压在周截云肩上,“不必忧心。”掌心发着烫。皇帝看似羸弱,身上居然这么烫。他有一瞬走神。而后他猛地觉察到帝王含笑看他的目光,心中慌乱更甚,低声道:“臣,臣明白了。”赵珩安抚般地拍了拍他,转身落座。“陛下。”赵珩偏头。周截云道:“臣以为,此事过于巧合,纵火处在靖平军附近,而放火的人则是禁军与前禁军,”他顿了顿,赵珩颔首,示意他说下去,“会不会是有人,想离间陛下与将军的关系。”但这个想法说出口周截云都觉得荒谬。因为,以赵珩与姬循雅的关系根本不需要离间!姬循雅对皇帝晦暗复杂,但在周截云看来亵玩更多些的感情暂且不提,至少皇帝无时无刻都想着将野心勃勃的将军斩草除根。犹豫一息,他接着道:“或者,是姬将军故意,想拿此事大做文章。”赵珩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既不反驳,也不赞同,皇帝只道:“让朕想想。”“是。”“好了,”赵珩笑道:“卿的心意朕已明白,卿先回去吧。”周截云欲言,沉默片刻,只道:“是。”待臣子退下,赵珩立时四仰八叉地躺倒。他少年时行事恣意随心,后来把太子接到身边养着,因要给孩子做个表率,且身份已然不同往日,便时时正襟危坐,端正仪态。坐了半日的腰终于得到放松,赵珩舒服地喟叹了声。文书自他手中飘落,堪堪遮住他上半张脸。赵珩阖目。此事不是姬循雅的手笔,姬将军虽放纵,但兹事体大,总会提前知会他一声。在赵珩看来,更像是周截云说的第一种可能。有人欲挑拨他与姬循雅的关系。令姬循雅借此机会能更咄咄逼人,而无所倚靠的皇帝,则会更快地,倒向,一直在静候他,看似无比温顺忠诚的世家。“呼……”赵珩长舒了一口气。劳累许久,他太阳穴钝痛,接连不断的痛楚中,赵珩不耐烦想:真想把他们全杀了。赵珩猛地睁眼。他发现自己思考问题的方式有和姬循雅靠拢的趋势。完了。他痛苦地捂住脑袋,朕真的要成疯子了。然而,他扬起的唇角却始终没有放下。……翌日。无论是赵珩还是姬循雅都没有刻意隐瞒消息,加之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以至于火油库失火,而纵火者是禁军的消息经过一日夜已是朝臣皆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早朝时诸臣皆提起精神,生怕稍有不慎,触怒了诸事不顺的皇帝陛下。但赵珩看起来很好。冕旒下,帝王神采奕奕,唇角含笑,仿佛根本没受影响。粉饰太平。有臣子心道。皇帝越是镇定,越是佯装无事,越能看出他心情有多急切。他竭力想掩饰,连周截云都不曾问罪,要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纵火一事指向太过明显,像极了皇帝指使,此人心说,姬循雅怎么可能忍气吞声?“……恩科进士名单俱已……”礼部尚书有条不紊地汇报着。今日早朝与平日无甚差别。风平浪静。就在诸臣都要松一口气时,忽听一声传令,“陛下,姬将军求见!”群臣精神悚然一震。果然来了!赵珩皱了下眉,旋即又恢复了正常,淡淡道:“朕正在与诸臣议事,令将军先在外面等候。”说是求,实则无非一声通传。话音刚落,一道清雅的男音已从殿外传来,彬彬有礼地唤道:“陛下。”赵珩霍地抬头。额前玉珠撞得噼啪作响。他似不可置信姬循雅竟敢擅闯宫殿,死死地盯着声音的方向。高大的身影逆光而来。众臣看不清姬循雅的表情,却还是惮于此人身上过于阴冷可怖的杀气,下意识屏息凝神。厚底军靴踏在黑金石板上,随着主人向前,一下一下。咔、咔、咔。人的心跳也紧张地随之提起。“事情紧急,臣不得已擅入。”这浑身煞气,杀神一般的将军气势汹汹地进来,面对帝王,却露出一个再恭顺不过的笑,“请陛下恕罪。”却拿一双黝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帝王,森森鬼气几乎要溢出。帝王皮笑肉不笑,“将军多礼,朕岂敢问将军的罪。”殿内气氛紧绷。朝臣大气都不敢喘,心道,完了。看姬循雅这兴师问罪的架势,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姬循雅弯眼,居然坦然地接受了,轻轻一点头,“陛下,臣本无意打扰陛下,延误国事,只是兹事体大,臣只得来见陛下。”话锋一转,他声音骤冷,“想必陛下已经知晓,有禁军放火,险些引燃火油库的事情了?”赵珩不答,却寒声斥问:“将军咄咄逼人,难道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帝王威势迫人,殿内一时噤若寒蝉。不料姬循雅却不辩驳,“臣确实是来问罪。陛下,周截云乃禁军统领,如今禁军内出了这样大胆的逆贼,其身为统帅,事前不察,事后不请罪,既玩忽职守又藐视陛下,请陛下降旨,处置周截云。”他语气和缓,却透着一股不可违逆的气势。他不是在与皇帝商议,而是已罗织好了罪名,要皇帝直接料理周截云。姬循雅口口声声说周截云藐视皇帝,实则在这大殿之上,真正没将皇帝放在眼中的唯他一人。骄横恣意至此,谁是皇帝?谁又是臣下!赵珩被气得呼吸急促,剧烈地喘了两口气。冯延年刚想表达一下对皇帝的担心,却见崔抚仙仍旧端正地站着。以崔抚仙对皇帝的忧心关切,不应该啊。冯延年悄然将要上步的脚缩了回去,转而继续低头不语。崔大人不是不担心赵珩,但他对皇帝莫名其妙有种盲目的信任。事已至此,陛下绝不会放任局面变得难以收拾。何谨看赵珩眼眶都被气得泛红,忙上前两步,轻声道:“陛下。”赵珩一把推开要来扶他的何谨,怒道:“你放肆!”“姬循雅,你口口声声说周截云失职,却忘了周截云乃朕一手提拔,朕为君上,用人还轮不到臣子来置喙,”帝王死死地盯着姬循雅的眼睛,“还是说,你口口声声要处置周截云是假,你今日来,却是想问朕的罪!”!蝴蝶公爵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希望你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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