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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时候,小巧就成了老太君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谁人不知齐府的小巧姑娘聪明伶俐、八面玲珑?
老太君把她在身边带了几年,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半个女儿,因此对她格外信任,小巧办事周全也从来没让她失望。
一日,老太君命小巧替她出府办些事情,几个布庄接连亏损,她想要小巧去打探一下情况。
小巧自然是乐意至极,这样的好差事可是求之不得,趁机出府游玩一番,她自己是极其开心的。
平日里府中丫鬟都称赞她颜色好,小巧往常不觉得自己这皮相有什么过人之处,如今好好打扮一番后,看着镜中桃面丹唇、粉颊杏腮的美人,一身浅粉色纱裙更是衬得她肤白如雪,小巧也忍不住微微晃神。
可是她这般打扮又给谁看呢?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那个人了。
这般想着,心中涂脂抹粉的心思也淡了很多,她神色黯淡地随手用一根桃花木簪挽住发丝,给老太君请过安后,她就一个人出府,准备去布庄转转。
布庄的生意近来萧条,许是觉得过不了多久铺子就会倒闭,布庄里面的掌柜和小二都是满脸无精打采,小巧走进铺子后,就看见铺子里的伙子正在打盹儿,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不住往下坠。
小巧头顶披着一个帷幕,一层薄纱若隐若现遮掩着她的面容,看见这伙计偷懒的情形,她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而后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莲步轻移走到伙计身边,一双纤细白嫩的手轻轻拿过桌子上放着的算盘。
面上满脸陶醉、沉浸梦中的伙计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危险,小巧嘴角挂着一抹笑,眼神飘忽地在他脸上打量几下,忽的抄起算盘在柜台上砸了两下,这动作又急又猛,登时伙计就被这响彻云霞的声音震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这伙计就看见面前站着位姑娘,虽然隔着面纱看不清容颜,但是他还是慌张地擦了吧嘴角的口水,声音谄媚道:“姑娘,不知道你来这里是想买些什么布料?”
小巧随意地在店中打量着,柔软的指腹轻轻摸索着各式各样的布料,旁边的伙计以为她是看上这块料子了,拼了命的称赞,“姑娘,你眼光可真好,这块料子可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瞧您这打扮是个敞亮人,我们可以便宜点卖给你。”
小巧指尖摩挲着这粗糙的布料,心中觉得甚是好笑,这料子几年前就过时了、材质也不是特别好,她若是涉世未深恐怕就着了这伙计的道。
这般想着,她面上浮现浅浅的笑意,语气带着淡淡的嗫嚅道:“是啊,几年前过时的料子,在你们这铺子里加工一遭就成了上等布料。”
听见这话,伙计面上谄媚的笑意淡了很多,事到如今,他如何看不出来这姑娘是专门来找茬的,语气不耐烦道:“走走,不买布料装什么大户人家,赶紧走,别妨碍我们做生意。”说话间推搡着小巧,这变脸的功夫可谓是一绝。
小巧被这伙计不由分说地轰到门外,按她平常的脾气定然要计较一番,但是此时她的视线都被一道身影吸引了。
一位身穿淡青色衣袍的公子方才恰巧从她身边经过,这公子面如冠玉、气质温和,与她多年前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若是刚才她没看错的话,这不就是恩公吗?
顾不得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小巧心中一急,便匆匆忙忙跟在他身后,满街繁华、烟柳如烟,她眼里都只有那一人。
许是追的急了,她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迷了路,郊外古树参天,一晃眼那公子就不见了身影,小巧心中原先只觉得失望,如今察觉周围过分的寂静,她心中才隐隐约约有了惧意。
她一个女子在这荒郊野外迷了路,可该如何是好?
坏事成双,还不等小巧想出对策,天空中就飘起密密麻麻的雨丝,若是平日,她说不定还有心情悲春伤秋一番,如今她只能像落汤鸡一样抱头乱窜,不过好在这附近有一处亭子,她便急急忙忙提着裙裾飞奔过去。
进到这亭子以后,她就慌乱的整理者衣衫,方才雨势渐大,黄豆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她脸上,她只觉得脸颊生疼,雨丝无意中飘进眼睛,此时她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手忙脚乱的整理好衣衫,她便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仔仔细细擦着脸庞。
等到视线终于清晰,她这才发现亭子中还站着另外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方才那位公子。
小巧只觉得心间慌乱,刚才雨势那么大,即使隔着帷幕,她脸上的妆一定是花了,又想起刚才整理仪容的时候,她还顺手把那帷幕取下扔到了一边,顿时她觉得更是窘迫了,犹豫着想要重新戴上帷幕,却又觉得自己这举动多了几分掩耳盗铃的意味。
一时间竟是进退两难,有心遮挡面容,却又怕自己浑身小家子气。
正在思考间,她察觉到那公子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登时顾不上什么气度了,她慌忙转身,生怕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虽说她平日里不在意自己的外貌,可是到底他跟旁人是不一样的。
都说男子好色,她平常心存鄙夷,如今却实实在在希望他好色一些,说不定目光会在她身上多停留片刻。
这样想着,小巧心中的悔意更浓了,她如今这个样子不把他吓跑就够好了,如何还能奢望他多看两眼。
出神之际,那身穿青色衣袍的公子在她身上打量了片刻,语气暗含嘲弄道:“姑娘跟方才可谓是判若两人。”
小巧本就聪慧,如何听不出来他话中有话,他这是在斥责她不懂礼数,也对,哪位大家闺秀会随便跟随一位陌生的公子?
一时间语塞,她只觉得面上滚烫,平日里有多伶牙俐齿,如今就有多木讷无措,她在脑海里仔仔细细斟酌着言辞,生怕让他平白厌恶了她,刚准备开口,就发觉这公子撑着一把油纸伞离开了。
斜风细雨中,他长身玉立,行走间腰杆笔直宛如皑皑柏松;烟雨朦胧,他一身青衫更显的清贵。
她顿时觉得心中失望,说不清楚是侥幸多些还是难过多些,视线紧紧跟随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眼睛一眨不眨直到微微发涩,她这才微微别开了头,只觉得眼睛微微一眨,一颗热泪便直直的坠落。
忽然瞥见亭子角落里放着把油纸伞,她觉得心跳猛然间漏掉一拍,方才这亭子里只有他们两人,是谁留下来的自然是不言而喻,只觉得心跳声越来越大,她秉着呼吸,稍稍靠近那把油纸伞。
靠近以后,她想伸出手去拿那把油纸伞,可却又担心那不是留给自己的,手指僵持在空中,半响她才觉得胳膊酸疼,这才注意到油纸伞上覆着一张纸条。
雨丝滴滴答答坠入小水洼中,圈圈涟漪荡漾开来,她只觉得千头万绪纠结在一起,心思更加晦暗了。
深吸一口气,她微微弯腰拿起纸条,柔软指尖碰着冰冷的纸张,奇怪,她只觉得指尖微微发烫,连带着心头也是滚烫,她指尖微微颤抖打开那张纸条。
“恰逢雨连绵,赠姑娘一把油纸伞,直走便可出这荒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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