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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升中天,公主府却是灯火通明。此时已经步入腊月,年关将至,各地报表公文递送,奏疏卷册都堆在公主府的书房。沈沁与众属官商议了许多日的要事,又召了户部尚书入府,清查国库,把款项记录在册。
冬日,大周本继承前朝有冬狩的风俗。但是国库周转不开,皇帝又年幼,沈沁照旧把冬狩的银子节约下来,准备撑过此次年典,同时又颁发诏令,减地方丁税一成,鼓励人口。她这段时间忙着,越发疏忽了对小皇帝的教育,直到腊月望日,被小皇帝的旨意召进宫。
平昭殿是先帝亲题匾额的宫殿,作为皇帝寝宫。平昭二字联系云国故事,其中意味,不言而喻。沈沁也不是第一次来平昭殿,上次来的时候看到的景象,原以为这次还会重演。却没想到才进殿门,就看见小皇帝端坐在主位上,一旁案上还放着三支箭。
“三箭帝仇”的故事沈沁并不陌生,只是如今这个时候提及此,沈沁不是笨人。可以说小皇帝搬出这东西受谁的指使,她也清楚了。
“臣沈沁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故作严肃地点点头,:“知道了。”他没说免礼,沈沁也不好起身,只好继续跪在地上听小皇帝要说些什么。
“先帝之死,是死于三箭,也是死于昭阳叛党之手。”小皇帝和沈沁好歹血脉相通,自然也不是笨人。但小皇帝被教唆,自以为自己与姐姐站在对立面上,更觉得自己本就占着礼法道义。“朕如今年幼,朝野内外,皇姐多费心。如今皇姐为着朕,为着大周已憔悴太多,想我大周,诸臣工莫不恪尽职守,何苦累皇姐至此。先帝又出女祸之事,皇姐掌权日久,朝中大臣岂不心内惶惶?”
“皇帝的意思是?”平昭殿里地龙烧得旺,这种暖和却似乎暖不了一点她冰凉的心。
“皇姐,歇歇吧。”
“这是谁教皇帝说的?”沈沁霍然起身,扫视宫内一众太监宫女,众人纷纷跪成一片,不敢同她对视。
小皇帝情急之下,拍了一下桌子,那三支箭便有一支掉到了地上。
“是朕自己要说的!皇姐不必如此恫吓朕的宫女太监。”
沈沁更是气得额头筋跳,主动拆穿他。“你如今才六岁,平日里又不好好读书,也能说出这番话?什么臣工,什么女祸!谁同你说的?那是污蔑,是栽赃,你为了那些个外人,把你的亲姐姐赶走,就能落得好吗?”沈沁越说越急,忍不住上前一步,逼近小皇帝,手拍在扶手龙头上,“他们说的话,不都是为了你这把龙椅吗?而我,无论皇帝信不信,我从无篡逆之心。”
然而小皇帝已然若惊弓之鸟,身体抖作一团,声音颤抖:“你!你···你要造反吗?”
造反二字如晴天霹雳在沈沁耳边炸开,她颇为受伤地看了一眼小皇帝,却见他脸上只是惊恐不安,还有一丝恼怒。可绝无一点信任可言,更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脉亲情可言。
沈沁只觉得心内凄惶一片,最终叹口气,往后退了一步,“陛下年幼,受奸人蒙蔽怪不得你。原是我的错,让这些丧了良心的坏根子挨着你。来人,把平昭殿的宫女太监全部撵出宫,永不录用!”说完,看向门口侍卫,示意他们动手。那些侍卫便都领命进来,把瑟瑟发抖的太监宫女都押走了。小皇帝见了,更是惊惧。
此后弹劾公主府的奏疏多如雪片,更不必提。
京城发生什么事,言昭自然不知道,不过她也顾不得这些。年关将近,家家户户要屯粮,村子里的有自个儿留的粮食,城里的便都来了米铺。每天的账,从早算到晚,就连刘福都看不下去给她涨了月钱,如今已经是三两银子了。当然,这三两银子也不只是因为忙,更是因为刘全回来了。他带来了不少好消息,包括店铺选址,店面布置,以及建议刘福把牌匾换掉,从此以后改名叫刘家米行,增设京城分号。此番变动,人手稀缺,旧人本就不多,账房更是至关重要,刘福此举,实际是为了安抚人心,同时也让言昭愿意跟着他去京城。
却不知道,言昭求之不得。左右自己都是黑户,老二婶的事件虽然还没有爆发,可谁知道说不定哪一天就爆发了呢?她要想不牵连老二婶也不葬送自己,便只有跑路这一条路。古代通讯不发达,她把邺城一换,跑京城去,谁还找得到自己。而且繁华地带工作机会也多,到时候想想办法换个工作,再用点钱疏通关系,落个户籍,便算告别前尘了。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快,大年三十,言昭还是被找到了。乌泱泱一大群人来堵了刘家米行,那气度不凡的男子身后还跟着泪水涟涟的老二婶。先是刘全被吵出去接待,之后那男子又指名道姓让言昭出来,迫不得已,刘全只好叫了四个壮实的伙计陪着言昭出去,可对方的人又何止四个,粗略一数都有十来个。
言昭心知,这次是跑不了了,也罢,天要亡我!
她眼一闭心一横出去了,却见那人打量她许久,眼睛却红了。
乌泱泱一群人都跪下了,带头的男子更是抱着言昭的腿哭着,言昭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人人都哭着,又都是一群男的,哭得她脑袋疼,恨不得即时死了。米行的伙计也都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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