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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失的锚(第2页)

她竭力压住心里的火,用更冷的语气反问他:

“你知道我今天晚上是什么用意吗?”

“知道。”

“好,说说看。”

车窗被周泽开了一条缝。夏夜的空气本是闷热凝滞的,只因车开得快,丝丝温热的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吹了进来,烘得人眼底燥热。

他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平静地回答:

“为了提醒我,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与我‘相配’。”

周淑英闻言又是一声冷笑,“你太瞧得起你自己了,论懂事,你远比不上陈如月,只能说是你配她,而非她配你。”

他垂下眼,答了一声“是”。

周泽的态度虽然算不上令人满意,但至少并没有顶撞忤逆。周淑英心里的烦闷稍平,语气也跟着缓和了一丝。

“我并不是要为你安排什么,只是提醒你,你将来要和什么样的人一起,走什么样的路。我工作忙,不可能事事都关注到你,你也大了,应该少让父母操心,不要得意忘形。”

车辆驶进市里一条繁华的小街上,已经是夜晚近九点的时间,路上却正是喧闹。周淑英的目光在街上那些结伴嬉闹的人身上滑过,默不作声地升起车窗,将街上的杂音隔绝在窗外。

“过段时间的竞赛,你不用去了。以后,也不用花太多时间在竞赛训练上。”

周泽始终淡淡的神色终于有了裂缝,他看向周淑英,读不懂她的神色,只能不解地问:“为什么?”

“等你高中毕业,我打算送你出国留学。到时候我不在你身边,很多事看顾不了,高中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我多学点公司的事。”

周淑英轻轻巧巧的几句话,把他未来几年的生活安排得明白妥当,无处可辩驳。只是,周泽依然不解,如果她早就为自己决定了这条路,一开始又为什么让他花费那么多精力在竞赛上。

“依我在竞赛上的积累,将来未必不能取得更好的结果。为什么突然要我放弃?”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不解,甚至称得上有些迷茫。这两年来,周泽始终是一副稳妥的模样,周淑英已经好久没在他身上见到过这样外放的情绪,他这样,倒勾起了她心里埋藏的那点柔软母性。

周淑英主动坐近了一些,手掌安抚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但我一开始让你参加竞赛,并没有抱着让你在这条路上走到底的心思。你参加的比赛和训练,一来是为了磨炼你的心性,二来也是想让你在上学期间多积累些不同的经验。但是,我对你的规划,重心始终放在公司的实务上,你明白吗?”

周泽看着她罕见的柔和目光,心里除了一丝微讽之外,便只剩下无边的疲惫与无力。多少个日夜专注于一件事,他所付出的努力,却可以因为几句话而彻底失去意义,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荒诞。

他扭过头去看向窗外,什么话也没有说。

周淑英的手僵停在他的肩上,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冷硬。两人一起沉默了许久,她才默不作声地坐回原位,开口吩咐司机在前面停车。

她没有多看周泽一眼,只说:“我还要回公司处理一些事,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轿车擦身驶过,卷起地上的微尘,呛人口鼻。

周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头久久地看了会儿天空。城市夜晚的灯光通明,星辰的光一点儿也瞧不见,就连在城郊看到的月亮,此刻似乎也黯淡了许多。

北城的出租车不愁客源,很少需要主动揽客。几辆车从周泽面前驶过,连速度都不减。

恰好他此时也没有太多回家的意愿。

按往常,完成了其他学科的任务,所有完整的、零碎的时间都会被花在竞赛训练上,这也成了他枯燥生活中的锚。今晚,这根锚已经被拔起,留下一个不小的空洞。

周泽突然就有了许久不曾有过的闲暇时间,他并不至于感到无所适从,只是缺乏动力去寻找别的事做。

北城的包容性很强,远离了那些林立的商业楼群,也有像这样烟火味浓的地方。

他漫无目的地沿着街走着,晚间的闷热并不能逼退城市人的玩乐热情,街上不少穿着清凉的年轻男女,逃离了格子间,妄图寻找一丝自由。

街上有不少摊贩,小吃、杂物都有,以廉价取胜,吸引了不少人群。

周泽的眼神随意扫过,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两个繁复的货架后懒散地坐着一个女孩,白天还老实穿着的校服已经被换掉。宽松的牛仔短裤下,一条冷白的长腿搭在膝盖上,长发被扎成了高马尾,露出细长的脖颈,正是姜乐。

路过的人偶尔往她那里一瞟,目光上下打量,有的纯是欣赏,有的偏于凝视。她坐在板凳上,低着头认真的打游戏,对所有或友好或不善的目光视而不见,偶有几个前来看货的人,才能换得她抬两次头。

周泽不禁勾起了嘴角,好像心里那点烦闷都消散了不少。

在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走到了姜乐的摊位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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