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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刺客!”“保护太子!”“在上面!放箭……”殿外忽然闹将起来,正泡在汤池里闭目养神的魏怀恩马上睁开眼睛,一手从池边撑坐起来,一手揪下挂在架子上的衣袍拢在身上遮蔽自己。她不担心虎卫营的好手拦不住所谓刺客,那毕竟是舅舅亲手操练出来的能以一当十的亲卫,从千军万马中厮杀出的兵士自然远胜过京城中见不得光的死士。只不过,她这个“太子”明日就要从行宫“伤愈归朝”,那些人不将“太子”置于死地,果然不会善罢甘休。她沉着嗓子,冲着屏风外吩咐宫人:“孤无事,不必进来。”屏风外宫人应诺,早就习惯了“太子”在春猎护驾受伤之后便不喜人近身伺候的安排。所以他们不知道,那位矜贵仁善的梁朝太子殿下魏怀德,早就已经在叁个月前身中毒箭不治而亡。而天下以为的,只是受了普通箭伤,要留在行宫中静养便能恢复如初的“太子”,是她这个偷梁换柱的孪生妹妹,嘉柔公主,魏怀恩。刀剑相撞的铿锵声还在继续,魏怀恩没有急着裹好束胸穿戴整齐,明日就要回到真正危险的京城皇宫之中,她还想再在这温泉池子里泡一泡,也不知道下次何时才能再有这样悠闲的时刻。衣袍松松裹着她被热气滋润得白里透红的玉体,斜倚在床边小榻上的闲适姿势让已经开始发育的胸前沟壑半露,将从漆黑发尾滴下的水滴收进雪峰中。窗外的声音渐渐停息,魏怀恩刚半撑起身子打算回汤池里,便有两人破窗摔进水中,黑衣的刺客被另一个穿着内侍服的男子背对着她一剑穿心,血色瞬间晕染开来。内侍收剑转身,在齐腰深的血色池水中像一朵妖异的莲花,微微上挑的眼尾和削薄却殷红的嘴唇,让见多了好样貌的魏怀恩都晃神了一霎。但是……可惜了。魏怀恩在那个小内侍惊愕无比的眼神中起身,一边和听见响动站在屏风外问太子安的宫人吩咐了留在原地,一边走到破损的窗边探头看了看外面,确定无人之后,才转身又坐回榻上,对那个还愣怔在水中的内侍勾勾手指:“过来吧。”那内侍这才如梦方醒一般收回了在魏怀恩脸上身上来回打量的不敬目光,垂下眼帘爬出水中,跪在魏怀恩两步远的地方弓下身子,再也不敢有任何僭越之举。“跪过来点。”魏怀恩一手拄在膝上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向他招了招。内侍依言膝行向前,停在她一步远的距离时,被她勾住领口拉到了她膝前。哪怕是低着头,他也能看见从太子常服下摆露出的一双小巧足尖,即使他全身上下都警告他危险,他也毫无防备地任由她把剑从他腰侧的剑鞘里一点点抽出,只是用目光抚摸着她的寸寸肌肤,沉醉地呼吸着她的芬芳。他想要借用击杀刺客而立功的算盘落空了,因为殿中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太子,而且因为撞破了这个秘密,他就要被灭口。可是他却对将要降临的死亡生不出半点恐惧来,只因为这个人,是他朝思暮想也要去到她身边的魏怀恩。他愿意死在她手里,只要她心安。“你不怕死吗?”锋利剑身已经划破了他的脖颈,但他依然顺从地跪在她面前,连本能的瑟缩都没有。魏怀恩忽然觉得刚刚那惊鸿一瞥的脸有些熟悉,便微微皱起眉头挑起了他的下巴,仔细打量这个故意和刺客闯到她面前打斗的大胆之徒。“奴才……心甘情愿……”他竭力压抑自己想要睁眼看她的欲望,咬牙控制住自己想要在受死之前亵渎她的一切冲动。他得死,不管为什么她是太子,他都会用生命帮她保守秘密。可他就连在梦中都不曾奢望过能够离她这样近,更遑论被她碰触,被她问话。杀掉刺客后转身撞进眼中的那一幕活色生香,是他现在只要一睁眼就能得见的景色。但他不配睁开眼睛,他是阉人,他连目光都不配落在主子身上。哪怕只有他自己把她当成他的主子,哪怕她甚至都不会记得生命里曾经有一个蝼蚁般的存在。“你是……萧齐吗?”魏怀恩的记性好得出奇,略微思索了一会就把这张脸和曾经那张稍显稚嫩却执拗地拉着她的裙摆,跪在地上仰头认真看着她发誓的脸对上了号。果然,静静闭着眼睛的萧齐全身一震,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对上了她的视线。“殿下您还记得我?”萧齐把所有规矩都抛在了脑后,双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腕,连弓着的后背都激动地挺直了,甚至比前倾身体的魏怀恩还要高。“是我,我是萧齐,我是那年被您救过的萧齐……”“松手!”萧齐的手上还有血水,被喝令松开之后在皓腕上留下了一圈红迹。他居然用脏手玷污了她?萧齐连忙从身上抽出帕子,然而他半身都被浸湿,唯一的帕子也没能幸免。正当他颓坐在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魏怀恩的一只脚踏在了他的肩膀上,坐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慌乱的他,发出一声轻笑。“你做得还不错,这才……叁年吧?你就已经能够留在太子宫中走动,”她用手指点了点他内侍服上的纹绣,“要是今天留在殿内,碰上你这一场好戏
的人是我哥哥,按他的性子,你肯定能被他好好赏赐,甚至提拔到他近前都是有可能的事。只不过,你是怎么从虎卫营的人眼皮底下带着这个刺客到这里的?”这是魏怀恩唯一想不透的地方,萧齐的计谋或许能够谋得真正太子的信任,但在她眼里是再拙劣不过的把戏。堂堂虎卫营怎么可能任由一个内侍和刺客打斗到寝殿外,难道他武功高到连虎卫都发现不了吗?魏怀恩不由得握紧长剑,哪怕想到刚才他引颈就戮的样子也不能放心。能带着一个人闯进寝殿的高手,还知道了她的秘密,她不接受这种不在掌握中的感觉。“奴才补刀的时候,发现这个刺客没完全死透,便偷偷扛着他绕到窗外把他扔了进来。其实他身上已经有很多处箭伤,如果奴才出剑晚一些,您就会发现那些血是从别的地方流出来的。奴才不敢让太子真的直面刺客,因为奴才也只是自学的皮毛功夫,只是架子而已。”魏怀恩看了看池中的尸体,水流冲开衣衫上破洞,果然是好几个血窟窿。“也算本事了。”长剑被她放回他的剑鞘里,颈侧的血痕不深,但被她触碰时还是有些刺痛。“伤到你了,下去上药吧。”“殿下!”肩膀上的力道变轻,萧齐赶在她将脚尖收回的时候鼓起勇气开口:“您答应过奴才的事,您还记得吗?”执拗的眼神和当年一般无二,那时他也是用这个眼神凝望着她。“殿下,求您让我到您身边去吧,奴才一定肝脑涂地伺候殿下!奴才求您!”那时候她只不过是在太子哥哥的东宫里受了气,不想看见晦气事彻底毁了自己一整天的心情,便随口赦免了这个眼中尚有求生之光的小内侍的命。“我要的是最好的人,你明白吗?想到我身边来,就自己去一步一步争,一点一点爬到我身边的位置来。或许我会帮你,或许你只能靠你自己。只不过别把你的这身皮弄得太难看,我不喜欢。”“如果奴才能爬到殿下身边,殿下就会留下我吗?”他扯着她的裙摆,已经称得上是大不敬。但她却想起自己刚刚和太傅斗嘴的时候,质问太傅的那句:“如果我比哥哥还优秀,就能留在东宫一起听课了吗?”老太傅不敢责问她的冲撞之语,却明明白白告诉她于礼不合。所以她制止了宫人想要把小内侍拉走的动作,倾身把裙摆亲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可以,当然可以,只要你足够出色。”“我会的!”他苟延残喘地趴在地上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甚至忘了自称,拼了命地记住那道他愿意追逐一生的身影。“呵,你还真有意思。叫什么名字?”她喜欢这个不认命的人,就像她自己。“萧齐,我叫萧齐。”那是他和她的初见。“你想好了?我要走一条不为世所容的路,跟在我身边只有危险,你不怕死?”他还是和当年一样有意思,魏怀恩不由得收回足尖,重新掐住了他的下巴。“奴才愿意到殿下身边,您身边不能没有近侍,不然总会有人起疑的。”她毫不避讳自己松松垮垮的衣衫,但他还是不敢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甚至刻意看向别处。魏怀恩看出了这一点,拇指按在他的唇上懒洋洋开口:“要做我的内侍,却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吗?”她喜欢他的皮囊,妖异又美丽,而且他是阉人,她不担心他会真的冒犯她。魏怀恩从不缺男人爱慕,也明白萧齐的躲闪意味着什么。虽然她讨厌那些人只看见她明艳飞扬的长相和身为太子胞妹的权势,但萧齐,她从第一眼就喜欢。而且他只会是她的附庸,不可能分享她的权力。“舔干净,这是你弄脏的,萧大总管。”染了血色的手腕贴到他唇前,他的怔楞落在她含笑的眼中,用了好几息才听懂她的话。细密的吻和濡湿的舌尖将不属于她的颜色清理干净,再抬头时,萧齐的眼中满是意犹未尽的痴迷。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出乎他的预料,甚至逐渐冰凉的衣摆都无法让他喧嚣的血液停滞半分。他做到了,他被允许留在她身边了,而且比他设想过的还要更近,更早。唇上和舌尖还留存她肌肤的温热,让那血腥味都在这种甜美之中不值一提。或许因为他是阉人,她才会允许他这样僭越。不过没关系,哪怕她只当他是条阉了的狗,只要还能在她身边乞怜,他也无怨无悔。晚风从破损的窗户吹进来,魏怀恩打了个哆嗦拢紧了衣衫,叫他转过身去才慢慢穿好了束胸和里衣,用布巾抓了抓湿润的头发,再把手腕擦了几圈。“萧齐,为我穿衣。”她展开手臂,在他为她穿好一层内袍之后,叫进宫人清理这一室狼藉。有了萧齐,她也省去把自己人安排进东宫的麻烦。至于是否应该这样轻易地相信萧齐,她不介意用亲近去试探他。眼里的痴迷是藏不住的,或许用好了他的那点心思,能够让他比任何人都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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