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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孤绛珠对影惊素心 孝神瑛赚履金玉缘(第2页)

正是:人各异处心如一,你方伤感我始涕。

却说薛宝钗几日归了家中,只因自家乃凭他于大事上作得决断,实是不放心他哥哥母亲和新人日常厮磨,总该他也一处,也可免了闹出笑话。却未料那夏金桂眼空心大世间少有,贾府只李宫裁和凤姐对众小姑一片痴心惜疼,在金桂这里竟是丁点也未见有此心肠,又日常生事寻畔已是不堪,自己哪里还敢再多一句话一个字,丑上加丑了。又心疼母亲憨弱,深怨哥哥看人不真造下败家根苗。

薛宝钗一腔无名,无可释怀,只当着丫鬟仆妇竟不能畅哭一回。原来这薛宝钗当日遭大选落删,早于闺中平生一江春水向东流之叹,再回顾世人,不过是与自己做伴点缀日月世境之草芥,只耐心对待罢了,莫若自己将来岂有再屈居了世风之下的?虽则大观园中宝玉黛玉二人自成一派,黛玉竟每每含沙射影猜疑他与宝玉,另他着实生恼,皆因生性自来有绸缪心肠,温和贞静,并不想失小姐体面。心下只想他们二人日后果成了夫妻也实不干己,岂知在园中日久,不觉的渐渐将心肠灰去。如今遇上夏金桂这样品性,倒使得一片冰心忍做别图。宝钗实不堪耐慈母在此光景中度日,莫若依旧还在荣国府倒自在—有道是物极必反,薛宝钗侍母虔孝,忍愧泣血,想出个自以为万全之计,观此另人心生太息,正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春草寸寸倍扶亲!

晨起宝钗至他母亲房中道省,薛姨妈只使坐了,屋里丫头上茶。宝钗支去莺儿,香菱,又叫屋中伺候人等皆暂门外听唤,道:“想这几日嫂子并没有来母亲这里问安,我也总未见。只望妈妈不必想着他去,既有这样的哥哥,便忍耐这样媳妇也罢了,多费心思也与事无济。请你们大家暂避一时,我和母亲说说知心话。”同贵同喜与小丫头见宝钗面色不同往日,似有泪迹,皆悄然贯出。待众人散尽,宝钗欲语合羞,两手弄着帕子,几次张口,怎奈委实不堪道出,不觉的委屈始泣。薛姨妈见情,并不思询问缘故,心知纵劝料也无用,只忖由金桂而起,那泪早也下来了。

半日宝钗抬脸时,才见他母亲也落泪不干,方狠下心来,只看着自己足尖道:“母亲可还记得,我从小到大作何佩带项上这挂金锁?”薛姨妈始听不知他意,又听宝钗慢声道:“今家宅不宁,哥哥只知道一味躲着,在外高乐,全不管家里丢下弱女孤母,不想家败如此。常日只道命里所招才有此劫数,那金玉之命或可并商,女儿实实也顾不得了,只求母亲作速打定主意要紧。”薛姨妈至今闻听提及“奶奶”二字,几乎不曾杯弓蛇影,连日常走亲访戚也皆绝了,唯求自保,今听宝钗金玉之说,忽觉如梦初醒般,过来一把拉住宝钗手道:“我知你不耐烦家里如今这行子,也罢,你若去了,倒省去我操了这份心。我的儿,我的命可只在你身上了,只你后日好了,我也算有了福了。”宝钗见他母亲并未全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也不好再点破,半日又羞又愧只以手拭弄襟前金锁,薛姨妈自忖一时方思起宝玉的玉来,叹气道:“和尚道士说的话,只咱们心知,又怨不得别个人不知道,如今咱娘儿俩又提这话,又只在自己家里,能有什么趣儿。”停了一回,又道:“你姨丈家实是好的,又是亲上作亲的款范,宝玉也憨厚可靠,人品竟是百里也挑不出一个的。只是嫁家反向男家说亲不成?再怎么着是亲戚一场,也不至闹那样笑话,白让你受了这等委屈。”宝钗见他母亲满面忧闷,不防“噗嗤”一声要笑又忍了,道:“妈妈想必日里闹的糊涂了,你老人家先合姨母私下里只稍提了这话,若姨母也有此心……”说时只渐渐的声小不闻了,至此便只是出不得口。薛姨妈此时方始得了启发,只下地原处踉跄几步,便指手指脚道:“说不得了,我即刻去见姐姐。”母女正自商议,门口丫头传饭未敢擅入,探头几番,宝钗隔着镂花雕嵌的格子玻璃门早瞥见,唤进命端来与他母亲一处吃。

一时母女二人正吃着,小丫头又跑来回道:“大奶奶又在他房里摔砸打骂人呢。”宝钗半日只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薛姨妈所住上房正屋与金桂所居前院相隔一道花墙,院门常日并不开放,只有两边垂花门通了两侧回廊往来,时值劲秋,花墙内外翠障峥嵘,绿荫繁盛,那夏金桂叫骂之声竟穿墙度院而来,听叫喊道:“成日自封大家名门……”又是“合伙窜通宾着我,由我守活寡,多早晚只等我不耐烦寻了死了才称了谁的心呢,别作春梦!”“惹恼逼紧了我,索性闹到外头,让人也见识见识……”宝钗隐约听得这几句,又忽远忽近,想是在他院里不时伸过头在花墙边使听见。宝钗只看他母亲愁苦,便命关了门,任由金桂闹去,料还能怎样。一时饭毕,又欲添嘱几句话只忍了。母女二人相视点头,宝钗便辞过回房去了。

薛姨妈这里忙忙的拾掇了一回,外头早使备好了车。宝钗又叫香菱也跟着去。同贵同喜香菱一行跟着薛姨妈,几个小厮抬着礼札。一队人刚出垂花门,那夏金桂早在他屋内窗下只窥视,见走近窗下,便一盆脏水忽刺里只倾撒泼出,朝香菱身上泼来,香菱唬的一跳,惊呼躲闪不及,幸而全未泼中,却裙子边沿湿了一片,又不敢问。薛姨妈正有事情不欲耽搁,只得咬牙忍气出了门。薛姨妈一乘四人轿,同贵同喜香菱并乘一辆华盖车,几个小厮也携礼跟跑着,婆子媳妇送了一程,只教两个女人跟着伺候。车里香菱与同贵同喜只管分证,刚才是金桂或者宝蟾施为的泼水事端,不觉得前面已停下,三人才看已到了荣国府门前,只下车伺候薛姨妈的轿子同进了角门,门口的也早进二门报了。

薛姨妈掀轿帘见已至贾母正院前厅堂处了,便命住轿,帅众人才进出了厅堂,展眼就见王夫人,凤姐,李宫裁并各人近婢站了贾母房檐阶上已示迎。鸳鸯风姐早下阶扶接。香菱只与王夫人跪请了安。王夫人薛姨妈一同进来,见贾母正要自日常所居的矮榻上起来,王夫人上前忙请止住。薛姨妈早福了口里请了安,又告了座坐了。鸳鸯拿过跪蒲,香菱跪请了安,只在薛姨妈身后侍立。

鸳鸯等捧了茶盘上来献茶毕,贾母笑道:“姨太太好,虽搬回家住了,隔得又不远,时常来逛逛咱们也显热闹。”薛姨妈道:“晚辈不敢聒噪了老寿星万安,原该早来望候望候使得。”说话便命呈了礼上来,有宫匣盛封的参王原样一枝,各色内制香料,滋补丸药,余者如成套珍贵洋瓶玉露,贡酒,内进稀点洋糕,几匹蠎缎,宫绸,最后是今日方出箱底的玉柄白犀麈,柄端一颗宝石幽辉侵目,又喜麈尾洁白如雪,晶莹若丝……诸如此类。你道富贵人家尽喜与豪尚往来,客至阅礼本是件畅事。薛姨妈只道:“老太太不要笑话,若瞧得上一样也是我的福分,也算能借了老太太的寿了。只因在这里叨扰有些日子,今日既来了,也是答谢的意思。”贾母谦让一回,鸳鸯自递上来玉柄白犀麈,贾母取了近旁描金几上眼镜戴了,看一回那手把处的玉石,只信手儿的往几上放了。王夫人见薛姨妈似有心事,也不领他的那一份,只请贾母收了。一时鸳鸯依着凤姐一旁调度分配使人往各处发放。

贾母因说起薛姨妈家下之事,薛姨妈今日有备而来,听说及儿媳,便只略简言几句,不过是“青年夫妻,喜怒本无常”,又“劣儿无知,使闻非礼”等此类口前话带过,凤姐一旁见说起新婚,恐招至迎春,便插嘴道:“姑妈正该常来我们这里散闷才好,就只宝妹妹若来了,又多多少人疼顾呢。”贾母笑道:“你只顾心疼你妹妹,可知凡人常情唯有天伦最合贵。没有个刚进门的媳妇便能掌管家的。宝丫头在园子里时,听的也帮着料理过些事,再者深宅大户,人丁众多,日里事务也够缠人的。宝丫头为今正是先操着心,也是心疼嫂子的意思。没的凤丫头一说话倒象是搬弄是非,倒不是为帮亲戚,倒象是乱亲戚了。”说的王夫人也笑了。凤姐笑道:“老祖宗下了朱笔判断,可是造了冤儿了。嫡嫡亲的姑妈我岂有不盼好的?我倒想帮衬理理姑妈家,使人皆省力,一则没的空,二则怕只那位新奶奶也信不过,没的倒不象是帮忙倒落得是去做内奸似得的了。姑妈家衣料铺,香草铺,典当行,这个生意那个买卖的,大把银子经了我手中,若哪一个行事不利赚时,我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这才是里外儿都不是个人呢。”凤姐话未落,众人已哈哈的笑起。宾主正自家常,厨下早应时遣了人请饭,贾母因命园中诸人也来此相陪。

宝玉听他姨妈来了,先打听宝钗并没有跟了同来,是以直至人来传贾母话使吃饭时,才来见薛姨妈。心里只纳罕宝钗寡情薄意。至见黛玉也来了时,又欢喜忘形的。薛姨妈见了黛玉心里不免愧涩,拉了手道:“才几时不见,大姑娘越发出挑了,神气看着也比先好了许多。”黛玉只以“妈”称呼,道了安又问宝钗,薛姨妈道:“难为你记挂着你姐姐,他在家里也是天天只惦着你们呢。好孩子,别恼,早晚有见的时候。”一时凤姐指挥人摆好宴席,大家分宾主环桌落坐,凤纨二人站着伺候添著换盏,如此琐事也无须多记.半日饭毕,权上新茶,众人恐贾母乏了,略吃了茶,便一一辞出。

王夫人薛姨妈至后告退,姊妹二人携手同至荣禧堂。玉钏上茶时,王夫人命众人皆退守门外听唤。二人说了几句散话吃了茶,复进耳房中便向炕上歪着,王夫人也不唤人上果子,一任炕桌虚设,只与薛姨妈对面说话,王夫人探先道:“莫不是又有了何事故?是蟠儿?”薛姨妈未言以帕拭泪,只颤声儿的道:“他倒不值我淌眼抹泪的,但凡知我烦难,倒真等得龙也下蛋了。妹妹养了这样孽障,凭他上天入狱,从此撒手不管也心甘了。”王夫人见妹妹悲从中来,吃了一惊,只顾听着了,薛姨妈便如此这般把家下事诉说一通,将及宝钗时那泪只又下来了,王夫人见情也伤起心来。薛姨妈道:“夏家女自进门,无日不生事端。百般的如愿,反百般刁挟施恶。哪里是过日子来了?分明如上世的仇人对了头了。每每无故荼毒我宝钗。今日由他窗下过时,一盆脏水黑心泼洒了香菱一身.又哪里是为泼香菱,分明是尽着我这个婆婆的脸面糟蹋。我见今日过来姐姐处,恐耽搁时辰,竟也不理会他去,敢叫个人来听听,这算是了什么?”王夫人听此住泪,若有所思。薛姨妈咳叹了一回道:“实不瞒姐姐,今儿过来这一遭,便是专意为着商议儿女姻缘来见姐姐。宝钗自幼得世外仙人许下,日后有玉方可婚配,可巧宝玉恰有玉,只望姐姐可怜宝钗在家煎熬,天天也难见个笑脸的,小小年纪若长此下去,作下病候,教我后世指靠了哪一个?!”王夫人听言察色,虽忖妹妹忽想来提议儿女之事或受人委嗦,然见他这样景况也是顾不及侦详了。半日合泪宽慰道:“合该如此罢,只愿两个孩儿承赋金玉天命,成了大礼后,竟使家宅和睦,邪祟散了也未可知。”

薛姨妈因说道:“那一年我在园子里合林丫头住了些日子,给那丫头说过合宝玉日后的话,宝钗私底下又劝我,说原是亲戚,又是客中,若只想讨老太太的欢喜,恐怕背后人闲话我们也只洑上水去了,也便罢了。只那林丫头心实,现只又作起金玉姻缘,难免遭他怨我那会子倒倚老卖老,白添他凑趣的,也罢了,不是我有意欺他,只因我如今也是泥菩萨落水,自身也难全了。那孩子生得那样模样,无人不爱的,说不得日后出阁时,我倾心为他置办了妆奁,也算能补一点子心也罢了。”王夫人既已应下钗玉的话,又见孀妹一番苦心沐德泽及黛玉,竟是意外一事宗,当下姊妹二人商裁陈说已定。

薛姨妈见来事已妥,知宝钗在家惦着,遂王夫人陪着过来辞了贾母,率同来人等一径往回去了。贾母饭后打了个盹,打听他姊妹有事,唤来凤姐李婶摸一回牌,近晚饭时又见匆忙的去了,便问道:“姨太太想今日似有心事,我瞧脸色不好的样子。”王夫人坐着听贾母问他,只执杯吃茶,却把眼看一回凤姐,贾母便道:“凤哥儿同鸳鸯在里头,把姨太太拿来的那治咳嗽的香露再取了出来,命人好生拿去给林丫头和宝玉,只留我与太太各一瓶就是了。”凤姐见有事,忙应了“是”,跟了鸳鸯进内里,遂只由后门一径也回屋去了。

这里贾母又支退丫头,王夫人便陪笑向贾母说了金玉的话,少不得说道:“媳妇这位妹妹既生了宝钗这样女儿,未免娇纵些,也是这孩子怨不得人疼他,只又得那样个奶奶,婆婆憨些,小姑子贤德,反成了那样奶奶心头刺一般了,实不想天下事真奇了,如今合宅不宁的。莫若宝丫头娶来我们家,倒是个齐头的故事,也能得四角俱全的,媳妇妹子也少生闲气,这也算不得帮亲戚,为想着宝玉罢。”因又提了薛家为黛玉日后备下一份妆奁的话。贾母因始觉他姊妹撺掇一气,先时不悦,后复有金玉之说,便不觉心有所动,沉思片刻,点头道:“若说宝丫头,与姨太太门户倒也可作得亲的。你既已对姨太太应下,越性就这们着了。只是说的有玉方可成亲的话,倒不象是咱们家聘媳妇,倒象是姨太太家聘媳妇似的,可见宝丫头命硬。宝玉能娶了宝丫头做媳妇,也可使人皆省心。既有金玉之说,倒也是吉兆。宝玉自来有玉,可见是命里的姻缘,也不可马虎这样佳话,错了这样奇缘才是。”王夫人见事笃准,心忖贾政有成说服,自是欢喜。婆媳乘兴就此商定择日下聘,先时放定。又决凤姐尤氏作媒等亲事往来繁文细节不提。

王夫人为胞妹吐胆相托,下力联结金玉之缘,只等贾政回房,直以贾母之意与道了此话。贾政听言暗自纳罕:自宝玉上日一气力作“姽婳词”,虽颜面上严勉不怠,然心下也忖此儿不喜用功,更恶上学,倒有些无师自通的才思,性情乖张,蹉跎光阴,目今又有金玉良缘在望。倒深感晚境渐至,有惑年岁,也但祈天伦合恰。既夫人喜欢,又是内亲,也无可苛择了,遂只略称了“妥当”。王夫人喜之不尽,因既定三日后便使往薛家下聘,此日早饭毕,夫妇吃茶又说了这里的话,便命玉钏唤宝玉来,告知他这宗喜事。

只说宝玉因迎春孽嫁,宝钗史湘云长日不见,林黛玉又懒懒的,见了又彼此伤感,倒使他如画地为牢般。幸早饭后贾芸来了,说了一会子话,只应了贾芸所求之事。贾芸见事情有了准,便道了扰借故辞了去了。

原来贾芸所求不过是欲娶林红玉一事。宝玉见他二人貌相年纪十分般配,就应允了,心知得空说与凤姐便完了。宝玉歪在那里,手拿着书一时只由他二人思起柳湘莲与尤三姐来,正自出神,袭人一旁针黹,见宝玉面色若蹙,只忖又是黛玉累及而至,自己一番苦心倒由那一个闹的如白费似的,若有一时不到之处可怎么处?因说道:“二爷是看书呢还是发困?若真正用功,且请去书房,若觉懒懒的,也只等午饭吃了再歇会子。”宝玉自觉忘情,拿着书直直进里头屋里。麝月送贾芸出去,回来听见袭人说话,宝玉果去了里面书案前,便跟进来伺候,见宝玉只管呆坐,抬手示意他下去,便献了茶各自走开。

哪知黛玉连日不见宝玉,便信步来怡红院探视。进门只见鸦雀不闻,袭人屋门口杌上坐着针黹,见来只摆手使禁声,又指指内里书案。黛玉进来只往门口略看了一眼,见是宝玉埋头册籍里,正自发狠呢!只欲笑又忙掩口觉不好扰了他,遂抽身轻步的出来。袭人送至院门口,才张声道:“姑娘好走,赶午后再来罢。”黛玉回头戚然相顾一回,便只低头自去了。

袭人只思黛玉才在屋中时欲笑的,走时却又转色,便疑惑他怪异。回屋呆坐,只忖他二人总有嫌隙,只替黛玉惋惜,便更着意向宝钗。

一时传了饭,袭人刚进书房请宝玉盥手时,听宝玉忽哈哈大笑,口里道:“承蒙前贤集智教化,真不失用心良苦。仕庸禄蠧之流,少有所得,却只想平步青云,为身家而欺世盗誉,今宝玉不才,延德颂昌只在掌握矣。”言罢便自起身出来,诸人伺候洗漱毕,就见玉钏来了传话道:“老爷太太立等二爷去。”袭人等请玉钏坐了吃茶,玉钏止了且站等,众人忙忙的伺候添换了衣裳。宝玉只道:“玉钏姐姐等我同去了上房。”出门时又只管打听何事,玉钏只道不知。袭人使秋纹跟着。

至荣禧堂,宝玉抬脚进槛,早觑见王夫人神色,便知无事。遂请了安,未见使坐,便呆立在王夫人身侧。就听他父亲道:“老祖宗为你取中你薛表姊宝钗为亲,不日就遣人前去下聘,届时要与你完婚。素知你表姊知礼典雅,只望你收心摄纵,多在日后前程上下工夫,万不可使佳偶遭尔涂炭,贻笑大方!”说完又直直看着宝玉几句话的工夫,叹息一声,便抖袖离座往书房去了。

宝玉听闻是作亲,头上骤似闷雷炸响,汗只渗出,又不敢张目出声,只管呆呆送他父亲已出了门,便回身扑进王夫人怀里。王夫人婆娑宝玉劝道:“你宝姐姐久在咱们家,性情人品都看在眼里的,又长你一二岁,若不及早作亲,恐怕耽搁了这大好姻缘。如今先娶来我们家,你们还如先时一样一处顽着,只等东府孝期满了再圆房不迟。你就只当宝丫头还在这边住的,不过家去转转又回来的,岂不大家省心。”宝玉只听竟是无可转还了,心里有话又不好说,只要哭出来,又恐他母亲担忧兴问,只不言语也不动。王夫人问跟的人宝玉吃了不曾,回说“不曾”,便又使仍领回用饭。宝玉听使去了,木然作了辞,只翻身便走出。王夫人见宝玉这副光景,不觉以帕拭泪,竟不知是悲是喜了。

宝玉回来进了屋子,袭人见他神色竟似病了,只和才出时大不一样,只偷滴了几滴泪来。带着屋里众人小心服侍宝玉吃了,便打发了歇下。袭人才掩了帏帐,却见宝玉猛可间忙忙出来床边,自披戴着履的往外就走。袭人忙使麝月跟着,也跟脚至院门外,见是径去潇湘馆的,便命小丫头也跟去伺候。

黛玉这边刚吃了药,正歪着看阅琴谱呢,才听门口说起宝玉,旋见宝玉跌跌撞撞的已进来,黛玉刹见宝玉神色,只心惊坐起,宝玉已直至跟前,一把握住手始哭道:“老爷太太、老祖宗已把宝姐姐订了合我作亲呢,我怎么样呢?!”黛玉闻听眼前恍若金星乱迸,惚悠重沐梦中宝钗幻化之魇,不禁此刻更觉万念俱灰,仰叹瞌目间两行清泪早又直流下来。

宝玉附首榻沿,涕泪狼藉,只泣不成声道:“太太还说先娶了来,等东府服满了就圆房呢。”黛玉听此一个欠身,又骤将刚吃下的药只吐出,紫鹃等忙近前的伏侍。

宝玉只看地上才吐的暗褐残迹只当是血,惊骇忘痛只呆住。黛玉抬手以袖为他轻拭了回面上泪痕,缓声儿道:“我不妨事,只是此事我也一早知道的。”宝玉更加呆了,半晌也无说动。正在此时,院中传来“老太太找宝玉呢”的话声,宝玉才觉异状,又不想来人见到他们这样光景,待要去又不放心黛玉,无奈狠狠心向外挪步走去,又回头想嘱他保重,也只哽噎的直说不出话来,只好强忍着,竟如生离死别一般,一步三顾戚戚切切只出槛去了。

林黛玉此刻仰卧枕上,身子毫无点力,连哭声也无,那眼泪却尽管自在腮边颗颗滚落,心里也不知要恨哪个了。

一旁紫鹃也觉此番眼泪竟是奇热的,自咬牙却禁不住双双流下,一面使帕子擦拭一面收拾了地上。见黛玉心胆俱伤,知无可劝慰,便只呆立一旁。黛玉一时稍转还些,便步至妆前自抿了一回双鬓,命取来抚琴,又往龙文鼒内亲炷了香,合掌默祝了,便盘膝坐了小琴桌前。林黛玉重操焦琴,七窍心机随曲紧凑疏离,顿挫婉转,早审势度情,集一幅心肠于念中了。

宝玉这头跟贾母房里的丫头来到前院。未及屋门首,便听内里凤姐嬉笑之声。小丫头打起湘帘传了话,宝玉半日捱进门边,进内只见王夫人,凤姐,李宫裁,并尤氏诸人皆在贾母近厢坐着,正说话呢。

凤姐见宝玉进来,便不容其他先已招手道:“宝兄弟,快来!先给我们的老祖宗磕了头罢。”宝玉便知何事召他来了,反倒踌躇不前了。尤氏便趁机讥笑道:“谁喜欢讨乖谁磕,倒拿捏着呆人做傀靶子。”说的众人皆笑了,贾母只招手使宝玉往他跟前来,口里只道:“我的宝玉呦,今儿才瞧着长大了。”宝玉挪近前来,贾母并未使坐,才伸手拉他欲问他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凤姐已凑近的问道:“宝玉,你宝姐姐家去了,你想他来不想他来我们家里?若宝丫头只不来你怎样?或是来了又不去你怎样?或时又来时又去的才怎样呢?别多想,只照实儿说说罢。”那凤姐连珠滚豆般,几句话只用了一句话的工夫,尤氏不等凤姐话落,先已笑起,王夫人,众人也笑一回。尤氏指着凤姐,掩口笑的仰面开怀,笑谑道:“这东西敢是上辈子耍猴儿的托生的!”鸳鸯等一屋子人又只忍俊不禁。凤姐止他道:“正经问个话,少混闹!”

宝玉听凤姐问话若有所思,只痴痴道:“宝姐姐如何不来?白来逛逛也使得的。”凤姐见机便道:“想人家喽,宝兄弟不说诓话,我再不会断错的!”贾母与王夫人欣然会意。尤氏便过来略福了,道喜道:“宝兄弟大喜了,我今儿特特的过来,就是为着给你做媒呢,可该记着后日谢了我才是。”凤姐早又附宝玉耳道:“别理他,老祖宗只命给我提鞋的。”又只放声啐道:“我一个人担缸还有余呢。哪里又短了人手,不过白蹭吃喝来的。”其实众人皆全听见凤姐的话,又指了凤姐嘲笑一回。鸳鸯换了茶,贾母见他妯娌凑趣更觉喜庆热闹,只顾拿了茶杯命宝玉道:“宝玉,先谢过你两个嫂子。”宝玉只得向他二人揖了,心里似明似暗,自觉纳罕。他二人忙只还福礼,凤姐方拉宝玉坐了。宝玉见惟李氏不作兴此景,便搭讪问了兰儿的话,凤姐听见便回身打趣道:“显见是近的了,八字还没一撇,就宾起人来了。宝兄弟才是机敏,莫若大嫂子菩萨似的,还不放心不成?只有我呢,赶明儿谁还给新奶奶脸子看不成?”众人又只哄笑,贾母指笑道:”真真一个破落户!"尤氏只嗔道:“仔细折寿,看把他兴的,越发连个大小也没有了。”宫裁笑道:“二婶子是惯诙谐的,何苦理他的散话去。”尤氏笑道:“我知道他肚子里的鬼,白说说顽罢了。”宝玉又听说起一应礼节场面的话,更是不自在,便辞出,贾母已无暇顾他,只使他自便。宝玉下阶时,听屋里尤氏道:“我们倒赶的急刺刺的,人家各人倒是没事人似的。”又听凤姐说些何话,只未听得真切。

连日里,贾府遣人往来薛家,但因东府守制,却未便向外声张。又因王夫人着力暗中联姻,不日便商定迎娶之期。贾府行事乃无可不可,正应了那句“名士自风流”的话。试想天子脚下,皇道乐土,大可不拘小节自成一派,只博世人耳目。为应金玉良缘,家孝中,就近择一吉日,乘夜一乘精轿娶了新人进门,一应执事乐鼓只照俗简略了。如此上承慈恩,下兆宗绪,倒也自以为大礼已毕,只等丧孝服满,再为新人圆房,到时再大兴作风,好戏连台。

宝钗既已纳聘,又着迎娶,便也开了脸,整工装束,重贴云鬓。又有为新人巧扮的新居鸾巢。宝玉当晚礼成后,便原回怡红院住居。薛宝钗独自住寝新居三日后也搬回蘅芜苑。焕彩琉璃的新婚碧舎也只留人细心打扫,严守门户。家常聚兴时,便以礼规相见格守。主子以下合宅人等皆以“宝二奶奶”称呼宝钗,这也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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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神我可以召唤闪电。罗格我会雷遁。绿巨人我力大无穷,刀枪不入。罗格我会须佐能乎。绯红女巫我可以制造幻觉。罗格月读跟别天神了解一下。格鲁特我是格鲁特。罗格我会木遁,还有顶上化佛。这是一个立志成为忍者之神的忍者,在漫威世界搞风搞雨的故事。...

我不是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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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不是天王一个在横店死跑龙套的,穿越到平行世界当中,成为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男演员,更有一个天后级别的妻子。正当他准备喜当爹走上人生巅峰时,却发现天后已是前妻,自己更是被前妻的强大公关团队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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