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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良听到动静从第十进客舍过来,他迎上神色疲倦的奴仆往外走,以青山为首,个个风尘仆仆,衣角藏沙,褶皱蒙尘,耳朵、发缝、乃至鼻孔都塞着黄沙。“你们辛苦了。”隋良道一声,“灶房在做饭,你们去梳洗一二,回来吃饱肚子就回屋歇着。”青山“哎”一声,他抬手跟隋良互击一下,玩笑道:“二掌柜,什么时候再跟我们去关外走一趟?”“有机会的。”隋良含糊道。奴仆们出门,隋良进屋,小花探头探脑望着他,她咧嘴笑,伸出两只手讨抱。隋良作势跑两步,他抢似的夺过外甥女,逗得小花咯咯笑,她娇兮兮地搂着舅舅的脖子,任谁都看得出她喜欢舅舅。“不会说话,不耽误小丫头讨好人。”宋娴从外面进来,她拍拍手,说:“来,让姨抱一抱。”小花把脸埋在她舅舅的肩膀上当做没听见,过一会儿没听到声,她悄悄抬头瞄一眼,一眼看见宋娴笑眯眯地望着她,她调皮地吐舌,又藏猫猫似的把头埋她舅舅的肩膀上。“这丫头是个好玩的。”宋娴喜欢的不得了,她走到隋良旁边捏捏小丫头的软肉,说:“养得真好,胖乎乎的,白嫩白嫩的,给我当闺女算了。”“想的美,天还没黑就开始做梦了。”隋玉“呸”她一声,她锁上门,走出来说:“怎么没歇着?找我有事啊?”“没事,过来看看小花。”宋娴捏了捏小丫头的脚,又看向小花穿的衣裳,“这是连在一起的?”“嗯,一块布裁两个袖筒两个裤筒,胳膊腿塞进去,绳子一裹,扣子一系,穿脱都方便,她穿着也舒服。”隋玉说。宋娴频频点头,“好点子,以后我得孙子孙女了也这样穿。”隋玉掏帕子给小花擦擦口水,她往河对岸指,说:“你家的房子也动工了,上个月才挖的地基,估计在秋收之前能落成。”宋娴过去看了的,“你们的宅子盖好了,怎么还没搬家?”“等小花爹回来,他去酒泉和张掖巡视棉花地了。”隋玉见隋良好似有话要说,她等了等,见他不开口,她扭头说:“宋姐姐,你先去歇歇,小丫头要吃喝拉撒了,我先去伺候她。”小花吸吮着手指吸得津津有味,她的确是饿了,隋玉一伸手,她像个雏鸟一样扑过去。见宋娴回客舍了,隋玉问:“良哥儿,你有话要跟我说?”“嗯,我不急,你先去喂小花。”“行,你去打盆水过来,我给她洗个澡,她睡出一身的汗。”半个时辰后,去河下游洗澡洗头的奴仆们回来了,隋玉把小花也收拾干净了,小丫头浑身清爽,又吃饱喝足了,她乐颠颠的,听到隔壁有热闹的说话声,她探着身子要过去。恰好小春红想哄孩子,隋玉把小花交给她,她嘱咐说:“小花要是哭了,你把她交给阿水或是花妞和阿羌。”“好嘞。对了,主子,柳芽儿也生了吧?”“生了,去年年底生的,也是个小姑娘,比小花大两三个月,殷婆过去照顾孩子了。”隋玉说,她跟小花挥挥手,过去找隋良。隋良在桑树下摘桑果,隋玉朝他挥手,说:“你神秘兮兮地捣鼓了两三个月,让我看看你捣鼓出了什么宝贝?”“姐,你怎么知道我是想说这个事?”“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蹿,一抬脚我就知道你要朝哪个方向走,有什么事能瞒得了我?更何况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我哪有不知道的。”姐弟俩一前一后走进第十进客舍,从西往东数第七间房,隋玉一走近就闻到了桐油味。隋良脚步轻快地先一步推开门,霞光映照进去,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跟门正对的木桌上摆满了立起来的蚕茧,屋里浓郁的桐油味熏得人眼睛疼。隋良戴上牛皮手套,他拿两个蚕茧在手里搓,隋玉环视一周,她垂眸静静地等着。忽然,一簇火苗从隋良的手心飙起,他激动地摊开手给隋玉看,“姐,你看,以后商队再出门就不用带木桩子保存火种了。”火苗稍纵即逝,隋玉感觉味道不对劲,她拿起一个蚕茧看,果然,蚕茧外面裹的有棉绒。“给我介绍介绍?”她说。隋良另拿一个蚕茧给她,说:“这是没缠棉绒的茧,我先浸泡了桐油,反复七遍,蚕茧定型后,我把混着蜂蜡、桐油和猪油的热油倒进去。我试了六十三次,终于找出合适的比例,蜂蜡跟桐油和猪油融合变冷后,这个油会凝固。”隋玉捏了捏蚕茧,质感偏软,里面的东西像是胶,跟蚕丝缠绕在一起,捏不烂也倒不出来。说着,隋良又拿来一个带棉线的蚕茧,他捏着两个缠棉绒的空蚕茧轻搓,搓到第七下,蚕茧上冒起小火苗,浸了桐油的棉线在火苗上燎一下,一星黄豆大小的火苗徐徐燃烧。蚕茧里凝固的油蜡在火苗的炙烤下微微融化,蚕茧燃烧,倏而,火苗陡然拔高,蚕丝烧尽,蜂蜡快速融化,蜡油滴落在牛皮手套上,硬实的牛皮烧出焦臭味。“商队出行的时候带上这个,哪怕在山里遇到湿柴,多丢几l个蚕茧也能把火烧起来。不过这个不重要,棉绒浸泡桐油后,再加上蚕丝,多搓几l下就起火了。”隋良兴致勃勃地炫耀,“姐,以后你的货栈还可以卖这个。”隋玉朝他比个大拇指,“厉害,有巧思,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我煮蚕茧剥丝的时候,有个蚕茧掉下去了,恰巧灶洞里的火飙出来燎到蚕茧,我以为这个蚕茧要不成了,却不想捡起来一看,蚕茧上就一个黑印,根本没有烧毁。之后我用火钳夹着蚕茧在火上烧,烧着了再拿出来,一拿出来,两息的功夫,火就灭了。我不信邪,之后裁一块帛布用火烧,火苗一挪走,燃烧的帛布就熄灭了。姐,蚕丝竟然耐火。”隋良到现在还很惊讶,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蚕丝比麻和棉耐火。隋玉耐心地倾听他的雀跃和疑惑,讲述的过程中他的眼睛颇有神采,他很喜欢这个探索的过程。“之后我把蚕茧和帛布浸泡桐油再烧,这下能烧毁了。我就瞎琢磨,用棉绒再缠在蚕茧上,棉绒烧没了,蚕茧还在。几l番试验后,我把缠了棉绒的蚕茧泡过桐油再拿出去晒,晒干了往回收的时候,我发现筐里的蚕茧冒烟了。”隋良语调拔高,神色激动。“你就此来了灵感,想用蚕茧和棉绒做打火石。”隋玉接上他的话。隋良点头,“我之前带着商队进关,商队带着木桩子保存火种挺麻烦的,一个不留神,火炭就灭了。比如洪池岭上的风又冷又湿,秦岭里露水重潮气大,想在这两个地方钻木生火能把人的手掌心搓破皮。”“好灵巧的心思。”隋玉赞一句,“我就说吧,跟着商队出门走一走肯定是有用的。”隋良赞同这话,站山看山,山山不同,逢水看水,水水不相逢,夫子教得再多,都不如自己亲自出门走一遭体验深刻。隋玉捻着蚕茧问:“只能用蚕茧吗?还能不能用其他的东西?比如麻布或是棉布?”隋良从旁边一个筐里拿出一把布卷,棉布、棉绒、麻布、绸缎都浸泡了桐油,他拿着两个棉布卷相互搓,又让她拿麻布卷相互搓。隋玉搓了五六十下,麻布卷上还是没有火星冒出,她放弃了,说:“麻布不能替代蚕茧?”“好像是的,麻布和棉布浸泡了桐油之后,天之内能搓出火,日子再久点,这些布卷好像跟上潮了一样,搓不出火了。”隋良也停下动作。隋玉瞬间明白了,是桐油挥发了。“这种没有灌蜡油的空蚕茧不论放多少天都能搓出火?”她问。“也不是,顶多一个月吧。”隋良不确定,“可能跟缠的棉绒多少有关系。”他一手捏个绸缎卷,一手捏着空蚕茧,说:“人的手艺比不上蚕,蚕茧比绸缎和帛布可紧实多了。”隋玉看着桌上摆的蚕茧,还有布满烟熏火燎印子的牛皮手套,心想这次的实验隋良是真正投入进去了。“还要继续琢磨下去吗?蜂蜡有替代的东西吗?敦煌的蚕茧不多,但棉花不少,棉花能不能替代蚕茧?比如棉绒混着油或是炭灰什么的储存在竹筒里,可以像木桩子一样保存火种,拿出来吹口气就能用。”隋玉循循善诱。“不能吧?棉绒一燎就烧没了,不可能像木桩子一样耐烧。”隋良下意识否定,他喃喃道:“蚕丝倒是耐火,但又容易熄灭,把蚕丝和棉绒混一起?”隋玉无能为力,她只知道古代有火折子,大概是用控制氧气的方法控制火折子的燃烧速度,至于火折子里面填充的是什么东西,她不了解。“你试试。”她鼓励道,“用蚕茧、棉绒、蜂蜡、桐油、猪油做出来的打火茧用料珍贵,卖的价钱也低不了,这导致这样东西只能在商队里流通,进不了寻常百姓家。”隋良有点兴味索然,“我琢磨这个就是为了卖蚕茧,上万个蚕茧只卖了三百多钱太便宜了。”“也可以。”隋玉及时打住未尽的劝诱,“我给你开个铺子卖火茧,就叫隋良火茧,你琢磨出来的东西以你的名字命名。”隋良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好吧?”“怎么不好?我觉得挺好。”隋玉往外走,说:“还有一两个月,商队就要大规模入关了,你准备准备,多准备点火茧,免得不够卖。”隋良跟出去,说:“不用开铺子,放在货栈卖就行了。”“要打出名声,不能混在货栈里卖。”隋玉不听他的,“你的货你负责兜售,需要蚕茧,你联系商队从关内给你买。”
赚钱都是有瘾的,隋玉发觉隋良也有赚钱的心思,可能是商队和客舍进账的钱目过大,他又吃喝不愁,故而对赚钱失了实感。她打算用钱诱惑他一下,看能不能让他在这一行深耕。“卖火茧赚的钱你自己打理,进货卖货也是你自己想办法。”隋玉站在客舍外打量一圈,目光落在主院上,她思索着说:“不用买铺子了,这个主院归你,这就是你的铺子,你可注意点,别把我的房子烧了。”隋良还没喘过气,事情已经定下了,他长叹一声,叫苦道:“我的清闲日子没有了。”隋玉懒得理他,只要存货充足,他一年能玩半年。“三嫂,你在客舍里啊,难怪我没寻到人,我今晚在这儿吃饭。”赵小米说,“我听到驼铃声进城,忙不迭追来想卖草料,没想到是你们的商队回来了,我这趟跑空了。”“行,晚上在这儿。”隋玉答应。“隋良怎么无精打采的?”赵小米问。隋良看见绿芽儿抱着小花从河对岸的宅子里出来,他立马打起精神,否认道:“没有啊,我姐要让我开个铺子,我正在琢磨呢。”“开什么铺子?”赵小米好奇。当晚,隋良的火茧显露在众人眼前,经过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夸赞,把他夸得找不着北,整个人红光满面,他甚至夸口跟小春红说要给她们做出能保存火种的火折子,完全看不出之前兴味索然的样子。隋玉隔着几l步远静静地看着,她这时了悟,能激励隋良的不是钱而是神,他需要的是独属于他自己的光环,而不是玉掌柜的弟弟、赵中郎将的小舅子、抑或是他的相貌带来的瞩目。六日后,赵西平带了一万三千斤的棉花回来,这是生活在酒泉和张掖的种棉人收获的第一批棉花,没来得及绞棉籽就运来了。跟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队押送的官兵,他们在客舍住了两日,隋玉将结算的十一万五百钱托他们运到酒泉和张掖,再送到种棉人的手里。丁全和大壮刚回来又被她派出去了,他们二人过去划账,也是监督。过了两天,选了个逢双的日子,隋玉一家人搬进河对岸的中郎将府,堆了一整间屋的铜板也挪了过去。此后,空置的主院改成隋良火茧铺。这日早上醒来,隋玉看赵西平坐在桌前眉头紧锁地写着什么,她没有打扰,而是静静地躺着看着空旷的屋子。新居才入住,除了床和桌椅是新添的,衣箱、油盏、水壶、杯盏一概是用习惯的旧物,没有更换。她望着床边的土墙,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雇匠人来凿墙,把她新得的三块琉璃镶嵌在土墙里面。毛笔落在木桌上,隋玉回神,她支起身问:“写完了?”“嗯,是上报朝廷的请罪书。”赵西平吁口气,“因为锈病拔了四万七千余株棉株,又因为虫害,今年不少棉花地要减产,这些都要上报朝廷的。”隋玉拢起头发走到桌前看竹简,赵西平洋洋洒洒写了不少字,除了阐述今年种棉遇到的问题,他还反映了造成棉株缺水、得病没及时发现、虫害严重的主要原因是奴隶不尽心不操心。奴隶种地完全按农官的指挥,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他们不关心棉花产量的多少,让浇水就只浇水,让捉虫就只捉虫,不会操心棉株遇到的其他问题。赵西平走到隋玉旁边拿起毛笔,他询问她的意见:“你觉得我要不要再补一句,比如放归一部分奴隶回到田地上劳作?”隋玉看向他,说:“你觉得这个举措有利于棉花种植你就写。”赵西平沾了沾墨水,毫不犹豫地动笔。竹简上的字迹干透后,这卷竹简递交到驿卒手上,之后的事,赵西平就不关心了。棉花到了丰收季,关内关外的商队纷纷赶往敦煌,城北的荒野上,才落成的铺子匆匆开业了。卖鞋铺、酒肆、修蹄铺、剃头铺、成衣铺、打铁铺、油茶铺、草料铺,以及各种卖吃食的摊子。叮叮当当的驼铃声由远及近,客商跟隋玉寒暄几l句,落地就往锦绣织布坊跑。“城北大变样,杜掌柜,你们的织布坊又添三座,发财了啊?”“发财了,托你们的福。这边的三座屋舍是弹棉被做棉袄的,今年棉花亩数多,收的棉花也多,你们今年想买多少棉被都有。”“一床棉被多少钱?”“还是五百钱,棉花都攥在玉掌柜手上,她不降价,我们也降不了价。”杜掌柜说。客商没再多说,他用绸缎换二百床棉被和二百套棉袄棉裤,在敦煌短暂地住了五天,商队又马不停蹄地出关。从关外回来的商队则是把手里的货卖给隋玉,又从她手里以稍低的价钱买到棉被和棉袄,赶在入冬前匆匆再出关。“玉掌柜,明年棉花是不是要降价了?”关外回来的客商问。隋玉点头,“很大可能是的。”客商并不盼降价,东西多了,货贱了,他们就卖不上高价了。“那我这次多买点,这趟走远点,过个两三年再回来。”“玉掌柜,我带过来一个好东西,你买回去给你儿子养。”一个胡商提着一个鹰笼子过来,他高声说:“这只鹰是在天山下逮的,关内可没有,你给个好价钱。”笼子里的苍鹰精神萎靡,毛发似乎也失去了光泽,隋玉俯身去看,鹰目里锋芒尚在,这是个狠家伙,比野马还难驯。她摇头说:“我养不了,也没本事驯,开不了价,你去问问其他的商队吧。”胡商急了,他一个劲夸苍鹰难得,让隋玉买下给孩子练手。隋玉不肯接手,胡商只得把鹰笼子又提走。“苍鹰性子傲,难驯,这只又是野生野长的,它宁愿把自己饿死也不会服人驯养。”货栈里选货的客商说,“玉掌柜,你可不能入手,我刚刚看了几l眼,这只鹰估计生病了,精神头不好。”“不会。”隋玉摇头。货栈外突然响起马蹄声,隋玉循声望去,是赵西平回来了,他神色松快,看样子是遇到好事了。“朝廷来旨意了,要赦免一部分奴隶,比如因父兄子侄抢劫、当山匪、打架斗殴伤人而牵连获罪的奴隶可以赦免奴籍,而犯事的奴隶在服役十年后可以用钱财赎身,至于没钱的,可以租种土地种棉抵债。”赵西平有些激动,“你看,我誊抄了一份政令回来。”货栈里听到音信的客商纷纷涌了过来,河边给骆驼洗澡刷毛的奴隶也匆匆跑来。“大人,私奴可不可以赎身?”小春红尖声问。“可以,一人五万钱。”隋玉高声说,“得主家同意,再给官府交五万钱就能改奴籍为良籍。”“我手里攒了多少钱?”小春红激动地喃喃自语,“加上这一趟的分红能有三万五千钱吧?我再出关一趟,攒的钱就够赎身了。”一声尖锐的鹰呖打断了地上的沸腾声,众人看过去,苍鹰从客舍里飞出来,它抓走一只刨虫的母鸡,迅速逃跑了。胡商骂骂咧咧地追出来,苍鹰已经跑没影了。没人顾及这个小插曲,中断的议论声又起。……三天后,一个小吏骑着马来长归客舍,赵西平名下有二十三个官奴,包括殷婆和甘大甘二在内的十八个官奴被赦免了奴籍。长城上,刺耳的木哨声接连响起,一个个身形佝偻的奴隶从城墙上走下来,他们神色激动,目光却茫然无神,如孤魂野鬼一般在荒野上毫无方向地行走。而城墙上剩下的奴隶,一个个目光麻木又绝望。“咚”的一声响,一个轻飘飘的身影从城墙上栽下去,一声鹰呖,躲在树丛里的苍鹰仓惶逃蹿。苍鹰飞到城池的西南角,蒙在晚霞里的废弃妓营燃起火光,一个狼狈的身影从火光中逃窜出来。火光烧亮了夜空,封建王国的土地上燃起微弱的光亮。天光熹微时,火光灭了,风里飘来的烟雾也消失了,隋良从墓碑前起身,他撑着石碑说:“你看,人只要还活着,绝望的日子是有尽头的。”河面上扑棱一声,隋良定睛去看,黑乎乎的一团,他以为是人,跳下去打捞起来一只半死的鹰。湿漉漉的脚印从河边离开,矗立在河边的墓碑无声地望着。天边霞光浮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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