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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在场的只有雁山派和萧山派,萧山派的师弟们又在师父眼皮子底下不得不收敛几分,不然他即便是喝水都得被灌死。他吁着气往洞房走,与此同时,山下数道黑影犹如向食物聚拢的蚂蚁一般,迅速涌上山道。“什么人!”半山腰处值守的弟子有所警觉,然而刚一贺,便被一只手自后面按住口鼻,转而一剑割喉。杨川走进洞房,一声“师妹”刚叫出口,就注意到了条案上那一捧果壳儿。“……应该让人给你送些吃的进来。”他一脸好笑,听到外面有人敲门,知是来送馔食与合卺酒的,便回身开门。“恭喜师兄!”方卓在外捧着托盘含笑欠身,刹那之间,却闻一声鸣音划过长空!于是在杨川接过托盘的一瞬,方卓一声闷哼向前栽倒,杨川悚然一惊,抬眸看去,只见夜色之下无数熟悉无比的飞鱼服杀进了雁山派来,不远处已是一片混乱。他牙关一咬,信手搁下托盘,一探方卓鼻息见他还有气,忙封了他伤口周围的穴道,将他拖进屋中又阖上门。索性他阖门及时,顷刻间门板上又被羽箭咔咔刺了几声。奚月只闻声音不明就里:“怎么了?”“锦衣卫!”杨川道。下一刹,她一把扯了红盖头,经粉黛雕饰后的精致面容令杨川一阵窒息,她却已凌然抄起剑架上的剑来。奚月沉了沉息便要往外杀去,被杨川伸手挡住。他淡笑了一声,拿起托盘中盛着合卺酒的半个葫芦,饮了一口,又交给她。她的满目冷然倏然释开,笑睇了他两眼,接过来喝了,继而又将另一半也这样交换着一并共饮。馔食是真来不及吃了。“这笔账早晚跟门达算个清楚。”奚月扭了下脖子,旋身踹门。夜色之下,杀声四起,血肉横飞。有锦衣卫被一掌生生拍死,尸体当空划过去,绣春刀脱手,正好被杨川跃身接下。奚月一手持剑,一手扬起摘了厚重的凤冠,不多看一眼便扔到一旁。然后她又褪了大衫、甩了霞帔,缀着珍珠的鞠衣和褙子也被丢下,身上只余一身黄袄红裙。大带被她攥在手里,一股冷厉的杀气呼之欲出。几丈之外的锦衣卫逐渐开始抽神回头,依稀辩出这气势似曾相识,可又难以从夜色下看出来者是谁。弹指之间,那身影迅速逼近,骇人的寒气里惨叫骤起。红罗制成的大带勒断喉咙,鲜血喷薄而出,溅在色泽温婉的鹅黄袄子上。余人满目惊悚地退了半步,有曾见过她真容的人吞了口口水:“奚、奚大人……”奚月抬眸,侧颊溅上的几点血腥令她的眸光森寒可怖,轻飘的语气也令人生寒:“我这大婚的好日子,谁带你们来的?”“张张张……张仪,张大人。”那锦衣卫哆嗦着答话,同时下意识地扫了眼正厅。察觉到他的视线,杨川即刻跃身冲去。奚月随之跟上,一众被她甩在身后的锦衣卫登时松劲儿,皆感逃过一劫。张仪此番带来的人不少,足足两个千户所,但这满座豪杰竟没有直接与他杀成一片,倒令他有些意外。——外面拼杀的,不过是极少数人,多是正好喝醉离开的弟子,碰上官兵不经思索地就动了手,他就留了一个百户所在外头。而正厅里,在短暂的骚乱之后就安寂了下来。张仪命人将内外都团团围住,也差了人出去将雁山派余下各处都看了起来。走入正厅,才知原是有两位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高人坐镇。这个阵仗正中他的下怀,他乐得这样耗上一耗:“在下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张仪,敢问二位如何称呼?”话刚出口,身后震起一喝:“张仪!”张仪倏然一颤,阖目深吸,又抬眸缓缓地转过身。他虽早已从厅中装饰看出这是有喜事,见穿着婚服的竟是奚月杨川时,还是怔了一怔。然后他拱了拱手:“恭贺二位新婚之喜。”“免了吧。”奚月轻笑着拔剑,“我们速战速决,别耽误这满屋宾朋宴饮。”被迫成婚(六)一时之间两方刀剑齐出,屋中气氛顿时一紧。杨川攥了攥奚月的手腕,向张仪道:“我们的功夫你见识过一些,今天又满座尽是江湖朋友。你赢不了,何苦让锦衣卫的各位弟兄白白送命?”张仪神色淡淡:“但你们,应该也不愿让江湖朋友白白送命吧。”杨川不觉一凛。他原是想将张仪劝走,可现下看来,张仪也想反劝他们让旁人离开,束手就擒?诚然,杨川也实不愿这些萧山派的师弟、雁山派的朋友为他二人白白丧命,可他们若束手就擒,京中奸佞由谁来除?却听张仪又道:“不妨我们各退一步。”杨川上前了半步,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奚月:“如何各退一步?”“你们那边,让旁人都出去,你们两个留下。”张仪的口吻从容不迫,“我这边……未曾与奚越奚风杨川曾培共过事的,都出去。”奚月骤显怒色:“你……”军令不可违,张仪这话一出,近七成的人马便已都开始往外退了,她直气得打颤,长剑指着张仪怒喝,“你当都是熟人我就下不了手么?如今是你们杀上门来,这兄弟情分是你们弃之不要!人我杀便杀了,你可不要后悔!”这话说得道理不错,气势上却已外强中干。奚月自己在锦衣卫待过那么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底下的弟兄不过都是奉命办事,许多事于他们而言也都违心的很。穿上那身飞鱼服、拿上那柄绣春刀,走在街上看似风光,百姓见了他们都哆嗦。可脱了那身官衣,谁还不是有一家老小?本朝的俸禄又不高,一个个都是舍了命换那点儿钱。不过多时,适才人满为患的厅中已清净了大半,锦衣卫只余百余号人。张仪无声而笑:“各位江湖朋友,你们到底走是不走?”白知仁拍案而起,借力翻越过来,木桌却在掌下碎做了两半。他跃至厅中,拔剑便向张仪劈去,张仪不慌不忙地避开半步,绣春刀嗡鸣着出鞘,铛地格开了他裹挟疾风的一剑。刹那之间,仿佛有机关被触动一样,几名锦衣卫跃身而上,直逼白知仁而去。杨川急喝一声“白兄小心!”,旋即闪身迎战,他踅身间剪影飞闪,几名锦衣卫被步步逼退,只得暂且定住身,迟疑着看向张仪。张仪淡看着地面:“我再问一遍,各位江湖朋友,你们到底走不走?”“不走!”有人先喊了一声,厅里顿时一片呼应。气氛中的怒火和杀气都陡然升腾到顶点,一场恶战一触即发。但搭上不相干的人的性命,实在是没必要的。奚月摇了摇头,重重地吁了口气,抱拳朗声:“雁山派的诸位朋友、萧山派的众位师兄弟。”她内力深厚,气沉丹田送出的声音似乎震得整个大厅都震了一震。满座倏然安静,奚月又道:“这是我们夫妻与朝廷的旧怨,和诸位江湖朋友半分也不相干。这事我们自己料理,不麻烦各位了。”萧山派有人站起身就吼了起来:“师妹,你逞什么强!这些个锦衣卫在我们手里也讨不了好,杀完了图个清净!”“就是啊,杀完了图个清净!”满屋子里又喧闹起来,奚月的眸光清凌凌扫去:“那我告诉你,这些个锦衣卫里,泰半也是不想死的。若给他们个机会去选,他们也会乐得门达去死,你们信不信?”——纵使许多人平常也会收些商户的好处,偶尔也欺负欺负百姓,但不辨是非大奸大恶之徒到底还是少数。要不然,怎的曾培从前日日在北司骂门达,也没人给他捅到门达面前去呢?“请诸位都先离开。”她一双美眸冷冷地划着张仪,“我们自己会会这位张大人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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