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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第2页）

陆燃在一瞬间明白了周逸的扭捏，也在一瞬间开始痛恨自己的直白。他抚摸着周逸的后背，不停地说“对不起”。

浴缸被灌满了水，热气不断蒸腾，湿热的空气让人呼吸困难。陆燃把干净的睡衣放在衣架上，背过身等着。

“需要我帮忙吗？下水的时候小心点。”陆燃听着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口问，声音却是沙哑的。

忍着冲动帮周逸换了睡衣，最后扛到了床上，陆燃才松了口气。他站在床前久久盯着床上的人，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一咬牙转身去了浴室，冲了个凉水澡。

天黑透了，墙上的时钟指针指向了11点，外面是陆燃看厌了的万家灯火，此刻看着却是无比温馨。原本空旷寂寥的客厅现在仍然安静，但陆燃感觉空气不再是冷的，它在这一刻有了温度。他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些食材，回到卧室看了眼熟睡的周逸，又转身去了厨房。

周逸睡的并不踏实，躺在床上没多久就又冲去了洗手间，胃里没东西，只剩下干呕。厨房里的陆燃听到了动静，匆忙又跑出去把人扶到沙发上，喂了杯热水，才又跑去厨房，盛了碗醒酒汤出来。

“喝点醒醒酒，没什么酒量就不要学人家逞强，还好知道来找我，不然吐死也没人管你。”陆燃把汤拿到周逸旁边，又把人扶起来。周逸却倚在沙发上不动，眼睛闭着，眉头紧皱，肩膀又在轻轻颤抖，像是身体难受，也像是心里难过。

陆燃看不得他这个模样，只好把人又搂进怀里，腾出一只手一勺一勺喂他喝汤。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周逸忽然开口，眼睛直直的看着他。陆燃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周逸没有喝醉，先前都是装的。但他仔细看却发现，周逸的眼神仍是散的，瞳孔没有聚焦，那双藏了那么多情绪的眼睛里现在是空洞的，他仍是醉的，现在所说的话更像是潜意识在支配。但潜意识里的东西往往是一个人内心最深的渴望，陆燃忽然想看看他在渴望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你喜欢陆燃对吗？”他看着那双没有聚焦的眼睛，像是要穿过这双眼睛看到他的内心最深处。

“喜欢呀，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但是我不敢靠近，我害怕。”

“为什么？害怕什么？”陆燃眉头紧锁，他没注意自己的身体是紧绷的，锁在周逸肩上的手也收紧了几分。周逸被钳的过紧，往外挣扎了下。

他像是在说给陆燃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你知道吗？这个城市很大，人很多，工具也很多，房子，小轿车，公共汽车，地铁……所有的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每天交织在一起，像一个大型的机器不停在运转，直到寿终正寝。人从出生开始就在不停地埋葬真实的自己，所以一开始就给自己建了很多坟墓，你看，天黑了，条件好一点的可以躺在豪华的坟墓里，就像这里。”他朝客厅胡乱的指了一圈，“差一点的也不会抛尸街头。白天呢，有人可以独享单间，有人选择公墓，条件好点差点的区别而已，没什么大不了，最终都是掏空了自己，空的。”

“然后呢？”他又在引导。

周逸落在了他的陷进了，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阳台很大，但窗外很黑，他并没有看到什么，他像是沉在了自己的世界了，喃喃自语：“人生是空的，经历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最后费尽艰辛掏空了自己，变成了各种被异化的怪物。你是怪物，我也是怪物。”他忽然笑了两声，转头看着陆燃的脸，伸手捏了捏这个怪物的脸颊，还挺舒服的。他继续说：“这个城市有很多人，每个人都和其他人不一样，千奇百怪，无所不有，但生来却没什么两样。从出生那一刻到最后死亡，大家都在以各种方式扭曲自己，掏空自己，只是有些冠冕堂皇，有些寒酸落拓，结局都是一样。

“你知道吗？我常常这样安慰自己，都一样，”他闭上了空洞的眼睛，嘴角轻轻颤抖，“可是每个人都还在努力活着，活着就是意义，活着就有不同，有的人活得光彩夺目，有的人只能躲在黑暗里。你知道吗？陆燃可厉害了，他是光，他活在我够不到的地方。我在黑暗里待的太久了，一直躲在人后，躲在自己打造的牢笼里，连努力都小心翼翼。

“我好想靠近，可是我不敢。”

他忽然就哭了，压抑的呜咽着哭，哭的很伤心。

陆燃后悔了，他为什么非要剖开别人最深的伤痛，每个人都有隐藏的想要独自舔邸的伤口，他也有，他这个活的最光彩夺目的人也藏着最深的孤独。

“不哭了，”他叹口气，擦干周逸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陆燃没有高不可攀，他和你一样。”

“陆燃，我是一个悲观的人，人们都说，要远离悲观的人，会不幸，你那么聪明，不要靠的太近。”

周逸这句话说的很认真，认真到陆燃再次以为他是清醒的。他愣了一下，双手托起周逸的脸，让他面向自己。他认真的看着这张脸，研究他到底是清醒还是迷糊，最后也没研究明白。但他看见了周逸迷离的眼睛里的欲拒还迎，他忽然就释然了，是真是假不重要了。

周逸闭上了眼睛。

“睡吧，小哭包，你也渴望对不对，你把底牌亮出来了，你潜意识里是想看看那个人会不会被你吓跑对吗？你其实不希望他是个胆小鬼，你希望他勇敢一点，主动靠近你对不对？别怕，他很勇敢。悲观也好，乐观也罢，他从不下定义，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伤到他，他是医生，能治病救人，也能救你。”

周逸翻了个身，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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