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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之前慰劳队伍所在的位置时,东西已经清点完毕并成功交接,负责人张大叔见到何月明立刻呵斥他去了哪里,何月明扯了个上厕所的谎圆过去,跟着大家准备离开,这时旁边开过一辆大卡车,车上密密麻麻地摆了不少具尸体,都是战斗中死去的双方士兵。
“这是干嘛?”
有人好奇地小声问。
张大叔懂行地解释,“拉到郊外乱葬岗那边集中烧掉呗,免得传染病,眼看着春天就要来了。”
何月明注视着卡车上的尸体,很多面容看得出还是年轻稚气的娃娃兵,心头浮上一阵悲悯——只是人逢乱世,身不由己,每个人都是被时代巨轮碾压过的小蚂蚁,她也无力为他们做些什么。
“没有死完。”
丛山深突然在她耳边说,“大多数都还活着。”
隔着空气,他能够感觉到这里面大多数人的生命力能量场还在,虽然微弱,但抢救一下未必不能活下去。
何月明迟疑了一下,没说什么,暗中却起了救人的心思。并非她同情心泛滥,而是这些娃娃兵还太小,太稚气,明知道他们会被烧死却不做点什么让她于心难安。她知道徐步青不在这里,没人会听自己的意见。中途找了个借口跟大家分开,返回乱葬岗,准备找机会救下活着的人,谁知却看到个令人意外的情况。
只见车头里坐着的几个人跳下来,将死得僵硬的尸体选出来,丢在乱葬岗上点火焚烧。剩下还活着的士兵则被换到了另一个车上,司机带着他们开车掉头离开。
这些还活着的士兵会被送去哪里?
何月明虽然不知道答案,却奇异地感觉到不妥,当机立断追了上去。她手腕射出藤线,轻而易举地跳到了车上,混到了尸体中。中途利用丛云深的藤丝偷偷探查车子行进路线,得到一个心惊的消息——
车子竟然进了城,沿着何府的方向而去!
何月明大略目测估计了一下,偌大的车厢里大约堆积了二十来个昏迷中的士兵,躺得乱七八糟,个个气若游丝。
车子是军车,开车以及配合这一系列行为的人都是军人。也就是说大哥军中有人跟何府的妖邪勾结在了一起。对于这一点,何月明并没有感到太意外,三年前跌下悬崖时那神秘女人便说过,军方内部也有他们的人。是以何月明一直不敢明目张胆地接近徐步青,唯恐引来暗中之人的注意。
中途有几个士兵陆续醒来,面对当前的处境又惊又懵,竭力地拍着车厢,发出救命的声音,然而声音太微弱,根本传不出去。而且车中空气不流通,这几个苏醒的人又渐渐昏睡过去。不过倒是提醒了何月明一件事,赶紧从旁边的士兵身上薅了件军衣下来套在自己身上,又往脸上手上抹了几把血,免得跟这些人格格不入,待会被瞧出破绽来。
车子是在入夜时分进入何府的,左拐右拐停了下来。不多时,有人打开了后车厢门,指挥着其他人将车中的士兵搬了下来。何月明听着声音耳熟,偷偷睁开眼睛瞟了一眼,脑海里顿时轰然炸开——
正在发号施令的人居然是何宅的老管家张伯!
可是,怎么会是张伯呢?他向来是那么慈祥好脾气的老头儿,见到杀鸡都会晕血,现在却面不改色地做着这种事情。难不成他也被替换了?然而,那天出阁宴的时候,丛山深明明说除了何老爷和三姨太,其他人身上都没那股子腥臭味啊!
何月明立刻询问丛山深,丛山深闻言又嗅了嗅张伯身上,十分肯定道,“是没那股臭味。”
他倒是对这种情况不以为然,嗤笑道,“也许是张伯投靠了这群异类呢,毕竟,谁不害怕怪物。”
这个也有可能,但是何月明总觉得似乎有哪儿不妥。不过目前的情况也容不得她细想,因为旁边负责搬运的人粗鲁地将她从车上拖了下来,如扛麻包一样扛在肩上,大跨步向前走。何月明打量四周,看样子像是府里荒废多年的后花园某处,她小时候曾跟徐步青和许世宁来这里玩过,被大人赶走了。据说是因为这里有口古井,曾有人在这里投井自杀,后来听闻还闹了鬼。何家的祖上请了和尚道士来做法,从此将这口井封了起来。
正回忆着,那人停下脚步。何月明头朝下被他扛着,一眼就看见了那口荒废的古井,井上的大石头早已被移开,露出黑漆漆的井口,像是一张深不可测的嘴。昏迷中的士兵被依次丢了进去,何月明先是一愣,还来不及惊讶,紧接着就感觉自己身体也被抛进了井口中!
古井远比想象得深,何月明在空中大约坠落了十几秒才落到底——底下有张网托住了她的身体。紧接着一个钩子从旁边伸过来,快速将她从原地拖开,丢到一旁。很快,她刚才所在的位置处又落下了一个新的人来。
何月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这口古井上窄下宽,有如一个倒置的漏斗。由于荒废多年,古井中早已没有水,然而脚下的泥土依然柔软而湿润,透着股难闻的土腥味儿。旁边的洞壁高低不平,其中某处赫然开了个洞口,直通通地延伸进去,里面有昏黄的灯光弥漫出来。
何月明随着一众昏迷的士兵又被从洞口运了进去。这是一条很长的狭窄甬道,看上去十分简陋,没怎么修葺过,像是直接用锄头刨出来的一般。甬道的两侧每隔一段距离便悬挂着一个孤零零的灯泡,光线不强,大约只能照亮身侧几米的范围。好在何月明的身体经过丛山深的改造,夜视能力也远胜常人,将周围环境瞧得一清二楚。
穿过甬道后便来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地势,铁栅栏圈出一间极大的牢房,里面赫然关着不少人。正在看守的狱卒轻车熟路地打开牢房,配合张伯带来的人将这些昏迷的士兵丢进去,面无表情地说,“这次的人数应该够了。”
张伯说,“我已经派人禀告老爷和三姨太,过两天就会下来。”
他同样也是一脸面无表情,事实上,从刚才何月明第一眼看到他到现在,张伯脸上的表情就没变过,就像戴着一张泥塑的面具,僵硬不自然。这也是何月明心中违和感的由来。他这样子不像是被胁迫,倒像是成了被控制意识的傀儡。
张伯离开后,狱卒又坐回原位。他一个人坐在牢房外,身板笔直,双手搭在两腿上,是极为古板的坐姿,眼神空洞。牢房里传来一阵骚动的声音,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也不出声,感觉诡异极了。
先前牢房里关着的人蠢蠢欲动,有几个胆大的开始翻找新送来的士兵身上的衣服,从里面翻出银元等财物。何月明眼看一双脏兮兮的手就快翻到自己身上,赶紧呻吟一声装作醒来,立刻察觉到眼前处境般惊恐地缩起身子,慌张地问,“你要干什么?”
紧接着像是才留意到旁边的一群人,连珠炮地问,“你们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见她醒来,嘿嘿笑了一声,露出大黄牙,也不解释,又去翻别的士兵衣服。何月明“战战兢兢”打量着四周,看见有个中年人颇为面善,便凑过去壮着胆子搭讪,“大叔,请问这什么地方啊?咱们是被俘虏了吗?”
中年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愁容满面,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交谈中,何月明得知这个中年人叫二根,是周边村子里的一个鳏夫,独身一人居住。半个月前去给亡妻上坟时突然被掳来了此处,他原以为是遭遇了强盗,可是这群人既不勒索钱财,又不索取性命,反而将他好吃好喝地圈养着,实在闹不懂为什么。
何月明一边仔细聆听一边观察着牢房里的众人,不少人看上去凶神恶煞,绝非善类。先前翻查她身上衣服的男人长得尤其高大,比地痞彪哥还要壮实,鼻子上一颗大痦子,痦子上还有几根长长的黑毛。这长相实在太有辨识度了。何月明先前就觉得有几分眼熟,多看了几眼后一下想起来,这不就是官府一直通缉的重大连环杀人犯吗?前段时间据说流窜到了安和古城附近,闹得人心惶惶,素芬和翠芬晚上都不敢出门来着,没想到居然被关在了这里面,难怪一直没听说再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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