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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二人时,绿莺几次想直接问出口,可以她的身份哪里有理直气壮的资格?冯佟氏真是高估她了,尽管心里气得要死,面上还是不敢跟冯元使性子撒泼。纠结半晌也只能这么开口:“爷,表姑娘依然韶光年华,也不能孤独终老啊,妾身不知,她为何不再找个正正经经的归宿呢?”
她把“正正经经”四字咬得重,让冯元一阵莫名。紧接着又听她说道:“况且,咳身份上由她伺候老爷也不大妥当的。”
将绿莺一番话和前前后后举止在腹中咂了个来回,冯元受用极了,面上笑意也大了,“嗯,确实。刚醒过神来的时候也未太注意身边谁侍候着,等注意到的时候人家毕竟照顾了我这么些时日,便不好将人往外撵。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给她物色好人家,事成了,也算回报她。”这是表忠心呢,爱妾吃没吃味他还是听得出来的,况且府里近来是松散懈怠,什么香的臭的都谣传,待身子好些,看不好好清理清理。
冯元给她的这颗定心丸,绿莺鲠在喉咙里,说什么也咽不下去。她想起方才于云出门时的那番作态,她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些,绿莺的心沉到了谷底。
于云出门迈门槛时,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攀着门框,绿莺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此乃是孕妇的举止。
不过半月,府里就传出来表姑奶奶害喜的消息,下人私底下纷纷议论,虽不敢台面上摆明,可眉眼间交流的意思全是表姑奶奶与老爷暗结珠胎云云。绿莺早疑过于云为何老爷没醒时就围在身边打转,这孕事也不是瞎掰就能掰出来的,越想心里越有气,又酸又恨。
坐床边,将碗递给冯元,看他在那一口一口嘬着药水,绿莺委屈的紧,嫉妒啃噬着心房。虽还卧床,可他英姿早已回返,头发也从枯槁变回黑亮,脸上光泽饱满,眉头刚毅,眼神炯炯,摸碗的指节坚悍有力,腰板似钢板,厚重笔直。这样的人中龙凤,他的唇,他的舌,他的手,他的身,他的骨,都是她的啊,怎么可以被别的女人染指!
冯元那厢早已不动声色让德茂去查,这边厢又好声好气与绿莺讲道理,有理有据好言好语分析,“你瞧,我那时无知无觉躺在床上,连个梦都没做过,怎么可能做什么,就算我有那心也没那本事是不是?”说着便若有似无往自个儿腰间扫了一眼,按了按锦被,示意绿莺。又嗤嗤笑了句:“就算你半夜让公鸡打鸣,它也是抬不起头来的。”稍微探下身子去拍着她手道:“你宽心些。”
倒也算有些道理,再一看冯元,眼中坦荡荡,不躲不避,绿莺抚了抚手中搅成一团皱的香帕,此事暂且放下一半心。还有更重要的要问呢,遂凑近他启唇小声:“近来我观着府里进进出出好多不相干的人,还披着大刀,莫不是朝廷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自然是有事,而且是大事,吊着身家性命的大事,冯元若有所思。
两位皇子,太子位高权重,二皇子心思缜密,不好站队,要命的是,兄长和他两条心思,站的人不一样。侯爷的意,是让他多保一保兄长。哎,此事倒是难办了且罢,待我再研磨研磨。
回转心思,眼下便是爱妾的小黑脑瓜顶,低头可见,耳间明月珰摇摇摆摆动乱人心,吸口气一股幽香袭脑,只遗憾这碟香菜只能赏不能尝,谁叫自己需要静养呢。将那美人儿揽过来,所幸屋里头没人,于脖颈间缠着狠狠啜了几口解馋止渴。绿莺脖子被他拱着,热气哄哄千刺万痒,边躲边避,忽然又被他往耳眼里吹气:“等一切尘埃落定了,你再给我生俩孩儿与豆儿天宝作伴罢。”
还没等她忍了羞意,便又听他在那似是犹豫不决一番后,捏着她下颚,才肯卖关子似的开口说:“在我身边,只要你肯听话守己,你的位份,将来是能抬上一抬的。不过这事你甭多问,侯府也不必再去。若是侯爷侯夫人与你说话,你与往常一样应答就好,大嫂若是进咱们家求你什么,你只管当听不到。”绿莺感觉到冯元声音低沉,指腹无意识地磨着她脸颊上的嫩肌,转头望向窗外面,深吁了一口气:“这天儿啊,要变了”
绿莺忍住一事未说,便是她隐约见到其中一行人里某一个,似乎是当初因着阿芙蓉被她救过的那个,问过丫鬟,说那些人皆是二皇子的幕僚。
自从老爹醒来,冯安是一回没去探过,原因无它,不过是因着在青楼与人争风吃醋打架时从楼梯滚下来跌折了小腿,一直瘫着呢。这事也算他冤枉,这两年懂事不少,虽还是外头置了几房良家、戏子,但烟花之地倒是不怎么去了,今儿明显是有心人撺掇,打了个赌,才入了局。暗潮汹涌,京城甚不平静,大小摩擦不断。冯元深知其中厉害,这是两派马前小卒明着试探起来了。思虑良久,他也终于下了决心。
这日,将家里人全召到他的寝室,连冯安都现被拆了一道门被门板抬了过来,冯元将分家一事说完,屋里鸦雀无声。一直吃斋念佛许久不问世事的冯佟氏第一个炸毛,红着眼睛恨声道:“这是有了小的就忘了大的了?难道冯安不是你的亲骨肉吗?这是要将他赶出去,让个小妇养的庶子承继家业?”
见她气的直哆嗦,脸皮涨红牙齿打颤,冯元忍住火,冲李朝云使眼色,吩咐:“你婆婆身子不好,还不过来扶着点。”
霎时间李朝云没动作,脚步踟蹰间心里转了个圈,衡量不决。如今她的日子不错,冯安断腿,既不能跟她吵也不能出去疯,婆婆不管事,公公公事还操不完呢哪里有精力管府里内务,她一头独大,对外招呼贵客露着脸面挣着名气,对内将下人治的服服帖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风光过。可要是分了家,虽说更自在了权限更大了,可她知道自家相公荷包里几斤几两,公职月月领的俸禄还不够往外头洒的,到时候喝西北风去?就算分家能得些宝贝,可瞧着公公那不待见自己相公的模样,能分得几件?擎等着坐吃山空罢。
相公正陷在门板里,似是呆愣着还没反应过劲儿来,根本指望不上。李朝云觉得此时自己有权发表意见,决计不能分家。腹稿备好,蓄势待发将要开口,不妨冯元一个抬手,眼神凌厉地往她处一射,冰棱子似的冷飕飕浇她一头,众人便听得他不容质疑地说道:“我是宣布,不是问你们同意与否,谁也无需多言。谁有异议,自行收拾包囊滚出府去,无需报备。”德茂已将于云有孕一事查了个清楚,冯元便也借这当口一并宣布:“表姑奶奶与花匠老李情投意合,将她二人好生送回于府罢。”
?啊,这原来是这么回事。众人面面相觑,正觉被此消息砸的头晕眼花之际,忽然一声凄厉的哭喊自门外传来:“不,表哥,孩子是表唔唔唔”想是被人捂着嘴带走了。于云肖想冯元这个从小长大的表哥良久,这次便勾了花匠,借了颗种子想套路表哥当便宜爹,不料想搬石头砸自个脚,原来丧夫被婆家赶出后还有娘家肯收留,如今娘家也忍无可忍,直接将她打包送给了那又穷又老的花匠。自此,于云的日子不好过,嫉恨如狂,如毒一样在心里生根发芽,对绿莺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自然不安好心,许久之后又扯出事来,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说回正题,分家是在初。
这日,冯安能立了,拄着拐可勉强走两步。冯元身子骨也好透了,此时领着阖府上上下下一家老小齐聚在庭院屋檐下,目睹着满院子的大小箱笼各个物件,珍奇异宝,金玉琳琅。下人眼观鼻鼻观心,心内却好奇个天翻地覆,这家产老爷会如何分?有人想,按理要将大头分出去给冯安这唯一的嫡子,再留一半镇宅。可又有人觉得,如今老爷是越发稀罕二少爷天宝,时时抱在怀里逗弄,对大少爷是眼不见心不烦,会不会随便拿几样便宜东西将大少爷打发了,好把好处全留给宠妾的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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