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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第1页）

帘影动处，引路的士兵刚打起帐子，刘楹便脚步紊乱，快速闪身而入。

孙策吩咐看茶，待坐定了，有些漫不经心问道：“未知女郎突然登门造访，到底有何贵干？”

暖风薄薰，刘楹望见孙策越发丰神俊朗的面庞，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稳了稳思绪，千言万语，反而不知该从哪里开口。于是先询问道：“孙伯符，累日未见，你的伤势可大好了？”

孙策敛起袖子，恭谨道：“托女郎的福，先是自林间救下策某，后又挤出时间悉心照料，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策某已然无恙，甚至比从前更健强些了。”

“什么报不报的，我救了你，又不是期望得到什么报答。”刘楹快言快语，说完这番话，又突然觉得有些后悔。她从怀中摸索出一方青玉，话锋一转，“哦对了，听说这溪云镇产玉，我来的时候，特地在某家铺子给你选了块腰牌。”

刘楹上前两步，将玉牌递给孙策，补充道：“我看了一下，这籽料虽有些干燥粗糙，及不得和田白玉与蓝田碧玉的莹润剔透，但用来打造腰牌，也算是物有所值。孙伯符，你可莫要嫌弃它啊……”

孙策接过青玉腰牌，但见其上雕镂着几簇疏落的高竹。修直挺拔的竹节其间，猗猗绿叶或如利剑蓄势，或如新月悬垂，旁边更有两行清浅的小字：大勇若怯，强极则辱；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这显山露水的绵绵情意，让孙策感到坐立难安，也不知刘楹是否故弄玄虚。他将玉牌一收，不慌不忙道：“女郎此行，不会仅仅是赠玉这么简单吧？”

“实不相瞒，我确实还为另一桩事情而来。”刘楹欲言又止，斟酌着措辞缓慢启齿，“袁家对孙氏如此苛待，不值得为他们父女卖命。如今，我父亲龙骧虎步，剑指淮南，孙伯符，你何不趁机投效汉室正统，为国效力呢？”

刘楹的父亲刘繇，是齐悼惠王刘肥之后，正儿八经的汉皇苗裔，纯血宗亲。

这番表述让孙策感到啼笑皆非，毫不隐讳地说道：“你父亲刘正礼被朝廷任命为扬州刺史，治所本该辖管寿春，可如今整个淮南，俨然已成袁公路的势力范围。你们的内应马日磾，因私怨碰巧被拘押在府邸，刘正礼僵持不下，不得不入城与袁公路谈判，结果才说两句就吵得不可开交，局面无法转圜。这对你们极为不利，怎么在女郎口中，反而成了龙骧虎步了？”

“这些你都知道？”刘楹没料想孙策不仅接到了线报，甚至还识破了马日磾的身份，不由得涨红了脸。窗户纸被捅破，她缓了一缓，这才打开天窗说亮话，“也罢，把话挑明，并非坏事。你既然早就对袁满深恶痛绝，只是拘泥于身份不便动作，如今，何不与我汉室联手，合作铲除乱臣满门呢？”

孙策往后一靠，斜倚画屏漠然看向前来游说的女子：“那说说看，你们的想法如何，对我孙氏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刘楹见他来了兴致，无所顾忌吐露道：“趁现在分隔两地，你不如悄悄撤去兵防，我会派人生擒袁满。等父亲架着她到寿春，作为人质要挟袁术，你再假意进城援助，实则率众趁乱倒戈。如此里应外合，整个城池唾手可得。等我父亲接管，必封你为将军，可堪大用。无论如何，都比如今两头受缚，在这穷乡僻壤做区区校尉来得自在。”

孙策鹰隼一般的眼眸光芒犀利，似乎对她的提议动心了。

刘楹又适时旁敲侧击：“到时候，我们领着正义师旅，山呼海应，你舅父吴景、堂兄孙贲、族弟孙香也势必跟随。再也不用受这些窝囊之气，剿灭袁术，坑杀袁满，瓜分江东，指日可待。”

孙策没想到刘楹生得柔媚，说起狠话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他心跳加速，并不着急作回应：“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且容在下思索两天，不日再给答复可好？”

刘楹掩袖轻笑：“如此，那小女子就静候佳音了。”

是夜，孙策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成眠。心中那根绷紧的弦，随着刘楹的点拨，似大珠小珠，嘈嘈切切错杂喧响。

一旦做出决定，恰如摔琴弦断，一切将会陷入天翻地覆的巨变之中。

第二天，祖郎率众登门的消息传到营帐，孙策任凭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也不得不打叠起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张灯结彩，置酒高会，为祖郎举办了一场丰盛的筵席。

营门里面，各有桌案依次向两边分列排开。左侧坐着清云寨寨众，右侧坐着黑风寨寨众，皆是一派剑拔弩张的样子，似有无数刀光剑影在筵席上方环绕横飞。

从中午到黄昏，孙策费尽了唇舌苦口相劝，又喝得几近酩酊大醉，终于令两寨握手言欢，答应摒弃以往旧怨，共谋未来发展。

曲终人散，邓当大腹便便打着酒嗝走了，孙策将祖郎请进内帐，喝了一些醒酒汤，这才将最重要的心事徐徐道来：“实不相瞒，在不知道青云寨是你当家的时候，我本欲趁这次机会，以一场惨败去向袁术索要父亲旧部。”

祖郎听说程普、黄盖、韩当几位叔伯都还在袁术帐下就职，顿时明白了过来：“伯符的意思是，准备置之死地而后生，先以诈败损兵折将，从而激发袁术为女复仇的愤怒吗？”

早就听闻袁术爱女如命，若真勃然发飙起来，别说派遣孙坚旧部，就是再多增援几千兵马，也是不在话下的。而军队一旦调拨，除非犯事不可轻易收回。等重振旗鼓之后，再以完胜班师，立下功勋，接管旧部，可谓面面俱到了。

孙策点头，默然不语。祖郎沉吟着，又疑惑道：“可袁术能坐到左将军这个位置，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你该如何混淆视听，以假乱真的同时，又令他对此深信不疑？”

孙策扬唇讽笑，将前段时间假借袁满毒手，顺水推舟当上校尉之事讲给了祖郎听：“苦肉计既然这么好使，再来一次又何乐而不为呢？”

“真败不如诈败，唱独角不如演双簧。事已至此，我们还在等什么？”祖郎是个一贯笃信富贵险中求的翻江倒海之辈，闻言立马附和道，“有了孙将军旧部归附，我们就可以独立出去自谋天下，到时候海阔凭鱼跃，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此刻孙策心中，早就将刘楹的提议与自己的谋划分析比对过一番。刘繇与他从未有过交集，不知为人是否可靠，断不能寄托全部希望。可若贸然拒绝，万一自己这边出了什么岔子，也将陷入没有后路可退的境地。

为今之计，倒不如齐头并进，且行且止。不管哪厢有了变数，都还可以悬崖勒马。而唯一需要考虑到的……

“咱们明日就行动。”孙策回应祖郎，尔后眸色黯沉，又唤来孙暠窃窃私语一通，最后冷冽说道，“如此，可记住了？”

翌日黄昏，当孙策围剿青云寨失利的消息传到立仁庠序，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袁满正与诸葛亮聊到星象学说。她唬了一大跳，暂时也顾不得兴趣爱好了，撇下诸葛亮，将孙暠扯到无人的走廊：“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暠灰头土脸，模样匆忙又狼狈：“兄长奉命剿匪，前脚刚进打石山，后脚那群贼党就不知从哪里探到了风声。他们在树林深处设下埋伏，我军全无防备，被打得丢盔卸甲。策兄自与敌死战，命我前来向女郎讨要救兵。”

袁满这里尚有五百个影卫的人手，她登时一怔：“全，全部都要调走？”

孙暠的目光深不可测：“怎么，女郎不愿意？”

袁满胡乱摆了摆手：“不不不，自然不是。但既已没有任何胜算，莽撞赶去不太妥当吧。万一全军覆没，岂不是得不偿失？”

孙暠愤然拂袖，怒斥道：“女郎，策兄为了袁家才陷入险地，如今身负重伤，生死未卜，亟待大军驰援。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连区区五百人马都舍不得放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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