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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亮,良辰将今夕转到了仁安医院vip病房,叮嘱了医生几句,便
去了汤孝易在临海的住处。
那是个两进的四合院,汤孝易以前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美国,这里平时很少来,只是留下了专人打理,院子里茂盛的老槐树,见证了这座院落的历史悠久。
良辰走进去,满院的茶香扑鼻而来。
院落一角的藤架下,一方古木茶案,茶案上水气蒸腾,汤孝易坐在茶案后,各色茶具在他的手里不停的翻转。看见良辰进来,便抬手示意,让身后的严宽先出去。
严宽受意后,便退出院子,给他和良辰留下说话的空间。
“为什么?”,良辰的声音有些微颤,“你换掉了琳达派去杀我的人,借她的手杀了林月!你早就知道汤守诚所做的一切,你不动声色,一步步引我入局。我去查案,去抢盛世的股权,去做盛世的总裁,去查汤守诚的老巢,其实我做一切都在你的计划里!所有的事情背后,有多少是你没有参与的?”。
汤孝易缓缓抬起头,音色凄清,“如果林月活着,你会义无反顾跟我回美国吗?你会全心全意为你父亲报仇吗?如果不做这些事,你如何才能名正言顺的得到今天的一切!”
看着他满头的银发,脸上沟壑纵横,耄耋之年徒留一副残躯,光阴如梭,如今在他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半分的光彩。血脉相连下,终是有太多的不忍,良辰的眼睛里泛着晶莹,心里的委屈无处诉,“可是,你却毁了我,你毁了我本该拥有的一切,毁了我所有的幸福,只因为你的自私!如今你满意了吗!”
汤孝易神色平静,像是千帆过境后看淡一切的苍凉,他抬头望了望蔚蓝的天空,缓缓倒,“你知道汤家的女人为什么不入族谱吗?所有的人都以为是汤怀忠重男轻女,其实恰恰相反,汤怀忠最喜欢女孩儿!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一个诅咒!”
“诅咒?”,良辰神色微改,疑惑的促起眉头。
汤孝易将一杯清茶,送入喉咙,淡淡到,“我讲个故事给你听。一百年前临海还是个小渔村,这里靠海而生,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的简单,平静。
村子里有一个少年,名叫九树。因为家里穷,请不到有文化会起名的先生,所以他出生时母亲只数了数家门口树木,就有了这个名字。
后来少年爱上邻村一位富庶人家的姑娘,那姑娘不顾家人反对,与他私定终身,二人立下誓言,从此不离不弃,生死相伴。
有一天,海上驶来了一艘大船,那船真的很大,船上的烟囱高耸直立,冒着浓浓黑烟。据说那船是从一个遥远的,叫做美利坚的地方驶来的,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招募华工。只要三年,回来后每人可以得到五百块大洋。五百块大洋啊!在那个年代这笔钱几乎可以买下整个村子。
少年动了心,他让姑娘等自己三年,三年后他便回来,迎娶他的心上人。
可是,姑娘等了三年又三年,始终都没有等到少年的消息。眼看过了适婚的年龄,她的家人着急,都劝她另嫁他人。可那姑娘性子格外倔强,不听任何人的劝说,就这么一直一直等下去。
直到第八年,那条大船再一次来到渔村,但无论姑娘如何打听,少年依旧杳无音讯。姑娘不想再一直等下去,她想尽各种办法登上那艘船,并随着船上的人,去了那个叫做美利坚的地方,她想找到并亲口问问那个少年是否还记得当初的誓言。
功夫不负苦心人,姑娘几经辗转,终于让她找到了那少年。只是他早已结婚生子,娶了当地一个华人船长的女儿。
姑娘万念俱灰,站上了悬崖边,下面是一望无际的海面,她不顾少年的苦苦哀求,纵身一跃。那天残阳如血,海风刮乱了她的衣裙和头发。那少年到死都记得,她跳下前的那句话,她说,汤九树我诅咒你,我诅咒你的汤家世世代代,无论多么富贵腾达,都永远得不到那个最心爱的人!
怎样的绝望能够让她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只是她跳下去的时候,始终面带着微笑。也许姑娘是想让那少年后悔一辈子,她做到了!
“那少年?”,良辰的表情狐疑又像在探究。
“那少年后来改了名字,叫汤怀忠!”,汤孝易微微轻叹,“他寿终正寝,死在了安乐椅上,终年八十六岁!他曾经告诉我,他也几次想过回家,是贪心,对富贵的贪心,对金钱的贪心,让他一步步沦陷不能自拔。后来他按照那个姑娘的喜好,在老宅里亲自督建了那栋中式庭院。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他还曾遣我来到这里尝试着寻找那个姑娘的家人,他做所有这些,都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心里留下一丝慰藉!”
汤笑易似乎笑了笑,声音里透着无奈,“起初没人在意那诅咒,可是一代,两代,三代,那诅咒似乎成了悬在汤家人头上的一把剑,几乎没人逃得过那命运。晚年汤怀忠开始迷信起来,他立下了汤家女人不入族谱的规矩,希望能把她们隔绝在外,可是即便这样,她们也没有几个能在婚姻里得到幸福!
还有你知道汤孝贤是怎么死的吗?根本不是什么遇到雪崩,他是殉情而死,只为了一个我们都没有见过的女孩儿!他曾经被汤怀忠钦定为汤家的继承人,后来就是你的父亲,可是他们两个都没有活过而立之年。
我不知道那个诅咒还能带来怎样的灾难,年纪越大就越胆战心惊,所以当你说要去做盛世总裁的时候,其实我心里非常害怕,我害怕他们两人的不幸,会在你身上应验!我真的不能再承受了!”
“我想为你避开所有的灾难,可命运就像一只大手,强行推着我,不得不向前。你在美国的时候,我私下调查了你接触的所有女孩儿,赵今夕是最后一个。我知道你对她是真心的,可是你越真心,我就越害怕!但我却没有任何办法!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报应,也许这真的就是汤家人的宿命。我已经这把年纪,如今怎样的惩罚我都愿意接受,可是你还年轻,还有美好的未来,你不应该遭受这些。
良辰的嘴角撤出一抹不屑,“人生的每一步都是靠自己走出来的,我从不信命,我只信因果!”
“我从前和你一样,桀骜,狂妄,从不信这些!”,汤孝易淡淡冷哼,“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忌惮和畏惧的东西就越多。也许世上很多事情本来就很难两全,我现在倒是越来越理解汤怀忠,年纪越大反倒变的越幼稚。”,汤孝易清浅的摇了摇头,有些自嘲,“汤怀忠活着的时候,在一次拍卖会中,看到了一枚殒石,乌黑透亮,而且这枚陨石有个非常奇异的功能,一旦遇到海水,便会发出无限耀眼的光芒,他当即花重金拍下了它。他想着如果当初那姑娘身上戴着这块石头,或许就不会让他花了七天七夜,动用所有的船只,却连一具尸首都没有找到了。”
良辰皱眉,似乎在确认什么,“殒石!”
“那枚殒石,汤怀忠后来把它送给了你的父亲,再后来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再没了下落!世事变迁,沧海桑田,这世间人们留下了太多遗憾!”,汤孝易微笑着,那样坦然,“我的时间不多了,也该去陪你的父亲了,我已经让严宽把我的一切都转到了你的名下,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你自己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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